得知吴老师推荐学生是夏『露』,戴誉反而不太乐意了。
不过他没急着表态,只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包烟,随意塞进吴老师里。
吴老师是个老烟枪,对于学生难得孝敬并没推辞,只笑骂:“这么好的烟,咋不早点拿出来?以前都是你小子偷我烟抽,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你身上看到回头烟!”
戴誉直言不讳:“还没说事呢,就塞两包烟给您,也不合适呀!万一您办不成,又因为收了这点东西不好回绝,不是让您为难嘛。”
吴老师伸手点点他,无奈摇头。
“您也少抽点吧,本来挺好嗓,再抽下去就只能唱老生了。”吴老师嗓音不错,若不是被烟瘾拖累了,凭着他才华,早就进省市一级的剧团了,不只在高中当个音乐老师。
戴誉趁着吴老师宝贝似的摩挲那两包烟工夫,凑上去小声问:“演奏手风琴的,除了那位小夏同学,您还没有其他人选推荐?别的单位也行啊!”
吴老师将符合要求人选挨个盘点过去,寻了一圈也没翻出个合适。
遂摇头道:“国庆节之前各单位肯定都忙着排练节目呢,演奏乐器的更是香饽饽,谁舍得借给你!”
戴誉忙道:“别的乐器也行,不一定非得是手风琴!”
“我学生里吹笛和吹口琴的,你要是乐意,也可以帮你引荐。不过,伴奏效果肯定是没风琴好!”吴老师提前打好预防针。
戴誉一时有些犯难。
他哪敢让夏『露』与他们一起上台演出……
他俩一起亮相,台下观众不得炸锅啊!
这跟自爆啥区别?夏『露』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学校里排练节目也是为了参加厂庆演出吧?要不我跟工会那边商量商量,将咱们这两个节目的间隔时间拉长,您为学校的演出伴奏完以后,受累帮我们也伴奏一回。”戴誉沉『吟』少晌,继续道:“平时排练,您要是没时间就不用来了,我请小夏同学来帮两天忙,咋样?”
反正不让夏『露』上台就行,其他都好说。
“也行,临近演出前,我去跟你们合练几次。”吴老师答应得挺爽快。
他是热爱舞台的人,能帮得上对方,自己也能享受舞台,何乐而不为!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的节目要是真能拿奖,到的猪肉肯定也您一份!”戴誉抚掌一笑,又低声请求,“一儿您帮我跟那位小夏同学说说好话呗,我刚才在办公室门口把人给得罪了……”
怪不得不想找人家帮忙呢,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吴老师给戴誉行为脑补出恰当理由。
得了他保证,戴誉安下心来,坐在一旁,围观学生们被数学老师训话。
与那些蔫头耷脑学生不同,夏『露』一派淡然地立在墙边,长睫清落落地垂下,似是也在虚心接受批评。
然而,脸上不见半点波澜夏『露』,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感觉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然而悄悄侧目瞄过去,又什么也没抓住,反复了几次皆是如此,仿佛一切只是自己臆想。
“行了,快上课了,你们都回去吧。”数学老师见他们心不在焉,也懒得多说。
这样的事情年年,学生们一进入高三,心就散了。大多数人心知升学无望,所以对学习不再如从前上心,重心渐渐便转移到了工作配上面。
学生们闻言如蒙大赦,推推搡搡地往办公室面跑,临出门前还不忘与看了半天热闹的戴誉挥手道别。
眼瞧着夏『露』走到门边了,戴誉忙给吴老师使眼『色』。
吴老师心领神,些好笑地将人喊住。
老师开口了,夏『露』想假装没听见都不行,只好在丁文婷揶揄地目光中停住脚步,不情不愿地返回去。
夏『露』目不斜视,瞟都不瞟起身迎她戴誉一眼,跟老师问了好便沉默下来,只等对方开口。
吴老师赶忙当起了二人的和事佬:“夏『露』同学,这位是市第二啤酒厂宣传科戴誉同志,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算是你学长了。”
戴誉故技重施再次握住夏『露』的摇晃,嘴上公事公办地说:“小夏学妹,听吴老师说,你演奏手风琴?我们厂正在筹备国庆献礼合唱节目,目前亟需一位风琴伴奏。像你这样学习成绩优异,人美心善,多才多艺的复合型人才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呐!我代表厂里,正式邀请你莅临指导工作!”
顺着门缝偷『摸』往里瞄丁文婷,险些没笑岔了气。
夏『露』忍着气将戴誉甩开,婉拒道:“我水平限,演奏手风琴只是业余爱好,并没登台演出的经验,恐怕帮不了你们。”
戴誉忙打消她的顾虑:“不用你登台演出,只在排练时候过来帮忙伴奏一下就行,让大家习惯在有伴奏情况下演唱。”
吴老师帮腔说了几句,眼看快上下午课了,跟两人招呼一声便赶忙准备乐器去了。
吴老师离开,办公室里另两个老师又坐得离他们挺远,戴誉眼见四下无人,便笑嘻嘻地凑到夏『露』身边小声问:“小夏学妹,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咋样?”
夏『露』终于说出了刚才在老师面前想说,却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谁是你学妹!”
戴誉知道她脸皮薄,还因为被罚站事闹别扭呢,不以为意地笑道:“行吧。小夏同学,礼物咋样?”
夏『露』点头:“谢谢你礼物,不过那零花钱我不能收,回头我还给你。”
她还是头一次收到父母以外人给零花钱,还是这么大数额,新奇同时又莫名些慌张,总觉得这钱咬手。
戴誉摆道:“没事,你留着慢慢花吧。除了吃喝,我也没啥开销地方,你就当替我花了。”
夏『露』哑住,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让人帮忙花钱的。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只想着先存着,以后有机会了再当回礼还回去。
戴誉见她不在纠结零花钱的事,便转回刚才话题:“你看我对你这么好,过生日送了三份礼物!你是不是也得帮帮我啊!”
“就相框和零花钱,怎么成了三份礼物呢?”夏『露』慌忙回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
“相片就不算啦?那还是我自己冲洗成功第一张相片呢!多纪念意义啊!”戴誉斜眼瞟她。
夏『露』突然想起什么,反问,“你不是说上次在儿童公园拍那些照片就是你自己冲洗么?”
这人怎么说话颠三倒四,到底哪句是真话?
“嗐,我那时候还没学冲洗相片呢,是送去照相馆让老师傅给洗。”撒谎还得负责圆谎,戴誉嫌麻烦,也不隐瞒了。
夏『露』终于抓住他把柄:“没学你吹什么牛!”
戴誉做贼似地四下梭巡一圈,见没人在偷听,才挤眉弄眼,拖着长音道:“我那不是心疼你——”
短暂寂静。
“???”
夏『露』瞪大黑圆眼睛僵在原地,又想双手捂脸物理降温了。
还在犹豫着自己是否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层暧昧结界时,只听对方继续道:“——钱嘛!估计你零花钱没多少,帮你省点!”
觑着怔在原地,双颊爆红的夏『露』,戴誉嘿嘿坏笑着问:“你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
循规蹈矩了十八年小夏同学,哪见过他这种臭流氓套路!只片刻功夫,一颗心被他提溜着转了三百六十度,才团巴团巴安放回原位。
自作多情懊丧与被人愚弄愤慨情绪不断积聚,急需一个发泄出口!
于是,夏『露』人生第一次,不怎么淑女地,打了人……
是的,她把戴誉打了!
趁着没人注意,逮住他胳膊,抡起粉拳,在有些硌肩膀上,不遗余力地狠锤三拳,才算稍稍出了一口恶气!
戴誉被揪住也不躲,任由她不痛不痒地打了几下,才装模作样地哀叹:“哎,我对你那么好,你还打我!作为补偿,你得到我们厂里给合唱节目伴奏去!”
“我才不去!”夏『露』想也不想地拒绝。
“你是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啊?”戴誉睨着她还些气呼呼的表情,突然正『色』道,“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他们『乱』传谣言,你到时候跟着吴老师一起去,就说你是吴老师高徒。他不在的时候,你顶班。保管没人多话!”
见她神『色』稍缓,戴誉再接再厉鼓动:“我们参加演出要是得奖了,还能分猪肉呢,最低标准是二十斤猪肉,到时候我也给你一斤咋样?”
夏『露』:“……”
正无语呢,吴老师背着风琴回来了,进门就问:“你们商量的怎么样?夏『露』同学同意了没有?不行我就再帮你找找吹口琴的。”
戴誉不待夏『露』反应,抢先道:“哎,答应了!”
夏『露』:“……”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吴老师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诧异问:“这么顺利啊?”
“嗯,我同意分她一斤猪肉,她就答应了!”戴誉捻着三根手指,偷偷对她比了个点钱的势。
夏『露』:“……”
想想那十八块零花钱,到底没有再犟着唱反调,忍气吞声地没反驳。
另一边有个一直偷听的年轻女老师,到底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露』从办公室出来时,丁文婷还在等她,见她脸『色』古怪,双颊还些发红,以为她还在懊恼被罚站事,赶忙承认错误:“这次的事主要怪我,你是被我连累了,下次你还是别管我了,反正我也不打算考大学,凑合个分数就行了。”
根本没听清楚好友在说什么夏『露』,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
又是礼拜天。
戴誉引着身背风琴的吴老师和夏『露』进入扫盲班教室时,教室里又是菜场再现。
意外地看一眼坐在第一排牛洪彪,往常牛主任在的时候,这些『妇』女同志都很消停,今天这是咋了?
牛洪彪接触到他询问的眼神,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无语叹道:“不用上工,打鸡血了……”
扫盲班的学员们今天都异常兴奋激动。
原因无他,因为要准备大合唱的排练,他们今天被从各个车间抽调出来,免于参加礼拜天的务劳动!
想想同车间的工人们羡慕嫉妒目光,『妇』女同志们都骄傲得不得了,只觉突然就扬眉吐气了!
得知了原因戴誉也很无奈,请吴老师二人稍等,上前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
等了快三钟,才让教室里重新平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因为不用上工,都有些兴奋,是咱也得冷静清醒一点,搞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不用上工!厂庆演出的排练时间很紧张,下周末就要去机械厂进行第一次彩排,成败在此一举!”戴誉环视教室一周。
“若是成了,之后两个周末大家可以继续不参加务劳动,若是节目被主办方刷下来了,那就不好意思,不所人要返回原车间,之前应承大家那至少二十斤的猪肉奖励,也要打水漂了!”
生产车间的陈大梅先不干了:“小戴干事,这与之前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参加合唱演出就猪肉吗?”
“第一,咱们得先确保不被刷下来,能登上厂庆舞台。据我所知,咱们厂里一共会选送四个节目,最多只有三个节目能被选中。除了咱们这个,另三个节目现在都已经成型了!”戴誉留了一些时间给大家消,才继续道。
“第二,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少要得到三等奖才能有猪肉奖励。咱们若是以现在的水平上台去唱,那这猪肉就真未必能吃到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