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府。
陆承谨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她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睛后,便瞧见了母亲谢朝云。
谢朝云昨夜无眠,一直守着陆承谨,见宝贝女儿醒来后,露出和蔼微笑。但想到陆承谨昨晚半夜归来后,不免皱了皱眉头,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两分轻斥:“你这孩子啊,玩性越来越大,天这么冷,霜重雪重的。昨晚居然半夜才回来。你身子骨才刚好,容不得这么放纵,这万一又病下了,该如何是好?沈姑娘费尽千辛万苦救下你,你又开始造次了。”
作为母亲,谢朝云实在担心陆承谨的身体。细心体贴的她,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小承谨以前是非常有规矩的,把时间概念拿捏的很准,从不会玩得这般放肆。
陆承谨不光是生活作息和从前有异。行为举止、甚至是想法都和从前大不一样。给人一种判若两人的错觉。
谢朝云有时候也不禁泛起迷糊来,总觉得呈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儿,有些陌生。
不过谢朝云也没做其它多想,只能认为陆承谨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把世事都看通透了,要好好享受人生,所以才玩得这般尽兴,想得这般豁达。
“你啊,越发的不懂事了。”谢朝云数落着陆承谨,可心中却是更多的心疼。
数落完陆承谨,又开始数落赵嘉宁,虽然在背地里说人家坏话,总归是不雅的。可谢朝云爱女心切,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好与不好,该数落还是照样数落:“八公主也真是的,明知道你近日体弱,还拉着你到处游逛。夜间最容易邪风入体,你哪能受得住?”
“你们两个也不小了,都是大人了,还这般不懂事。这往后成婚了,指不定更要玩出什么妖蛾子来。”
谢朝云的絮絮叨叨并没有让陆承谨生烦,反而让她听了,觉得格外温暖和欣慰,能够听到母亲的絮絮叨叨,也不失为一件莫大幸福的事。陆承谨将头完全从被窝中探出来,身体依靠在床边,谢朝云见状,赶紧替她拢紧了被子。
陆承谨轻轻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睡后的慵懒:“对,母亲大人教训的极是。”
她口气微微停顿了下:“只是,昨夜我和八公主出去,并非是游玩。”
“哦?”谢朝云看着陆承谨,眼睛中略有惊讶。
在母亲谢朝云面前,陆承谨除了隐瞒了穿越而来的这层身份,其它的都不会隐瞒,全部如实相告:“八公主昨晚,带我秘密去见了她的几个贴身影卫。她知道我身子骨弱,暂时不能动武,怕我性命有损伤害,特意让四个影卫保护我。这毕竟是隐秘之事,白天去做,总归是不太好的。”
赵嘉宁的这些影卫武功十分高强,身份又很隐秘,谢朝云自是不知。不过能称之为影卫的人,自是武功十分高强的人。
谢朝云点头:“八公主玲珑心地,想得确实周到。”
“娘,这回你该放心了吧,从此不需再担心我,有那些影卫暗中保护我,谁也伤不了我。”
谢朝云摇头笑了笑:“瞧把你得意的。”
转念一想后,她的笑容渐渐消散,反而也露出微微担忧:“你与八公主走的越来越近,为娘本该高兴才对。只是你毕竟是女儿身份,这若接触的多了,难免会有些破绽露出。”
看着喜忧参半的母亲,陆承谨倒是十分坦然:“娘,你大可放心,走得近,又不代表会有什么接触。我与八公主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陆承谨说这话时,那是全然没记到昨晚在暗阁中发生的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很打脸。
谢朝云望着脸色坦然的陆承谨,摇头叹息:“你怕是昨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吧?”
额……
陆承谨隐隐觉得有一些不妙,诧异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啊,昨夜回到侯府时,你已经睡着了。”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谢朝云还有些心跳加速,“要不是为娘的及时去搀扶你,那搀扶你下来的便是八公主。”
谢朝云一声叹息,道尽了担忧:“那你们不就有肌肤相触了吗?这样是不小心再磕一下,绊一下,指不定你都倒在人家八公主的怀里啦。再指不定,八公主都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
“早知是这样,当初还真不该答应和皇家结亲这事。”谢朝云一边叹息,一边小声嘀咕着,她确实没有料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和八公主会走得这般近。
倘若是生病之前的陆承谨遇上这事,肯定会和赵嘉宁保持着远远的距离,即便两人有见面,有攀谈,也绝不会发生昨晚那样的事。
从前的陆承谨十分重礼仪,讲规矩,正是基于这点,谢朝云当时才没有其它忧虑。如今看来,她的忧虑越来越多了。
-自己的宝贝女儿太欢脱了,在赵嘉宁面前没什么规矩,很随心所欲,这让谢朝云十分提心吊胆。
谢朝云放在喉底间的小声嘀咕,陆承谨没有听得很清楚,只隐约听到了那句……早知是这样……
陆承谨于是问道:“早知哪样?”
“没什么。”谢朝云略有含糊,“早知是这样,我便昨晚不让你出去了。省得为你担惊受怕,省得为你喝药了。”
无论怎样,谢朝云还是有一颗十分宠溺女儿的心。给陆承谨递来漱口水:“先漱口吧。漱完之后,再把药喝了。”
“啊?还喝啊?我已经喝的够多的。从那日回宫之后,便一直在喝药了。”陆承谨皱眉。
沈幽容开的药,极苦极苦,苦得都咽不下去。陆承谨只能吞了又吞,勉强让药吞进喉咙里。
好在原主也特别怕苦,很不爱吃药,否则谢朝云又该心中充满疑惑了。
谢朝云:“你若是再不乖些,只怕你这药,要喝到明年。”
“好吧,那喝呗。”陆承谨只能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加油,做个心理安慰,不就是喝完药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嘴巴一张,眼睛一闭就喝下去了。
心理安慰建设得极好。只是现实终归是很残忍的,这药还是苦。
见陆承谨一副委屈又苦涩的模样,谢朝云赶紧剥了一颗糖放在她嘴中,哄道:“一半苦一半甜,这才像人生。”
说得还很有道理。
陆承谨舌尖舔过糖时,一股甜甜的味道弥漫出来,把她先前喉咙里的苦涩全部包裹和掩盖了。
经历过苦涩之后,才知道甜的滋味是这般美好。
陆承谨卷了卷舌根,然后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上的痕渍,笑道:“这不叫一半甜一半苦,叫先苦后甜比较恰当。”
陆承谨正在开心地和母亲贫嘴着,喝完药,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喝了碗葱花粥。
看到陆承谨用完早膳后,谢朝云才退出房中。
陆承谨忽然想起还有件重要事情没做,昨晚她是想见见那四个影卫的模样。奈何当时困意袭来,脑子有点混沌,居然没做这件事,反而叫那些影卫退下去,睡觉休息。
陆承谨想,又得自己麻烦自己,去绮宁宫见一趟公主。
绮宁宫。
八公主独坐在窗前,眼底闪过一丝迷惘。
她已经魂不守舍了很久。
绿茵不明所以,还以为赵嘉宁是担忧襄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争斗的事情。端了一碗安神茶来后,缓缓放在桌上,而后轻轻劝慰道:“公主殿下,看到您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奴婢心中也很不好受。”
赵嘉宁眼中和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还在想昨晚在暗阁中的事。
陆承谨触到了她的隐私部位,更触到了她的心魂。
虽然赵嘉宁也明白,昨晚的陆承谨是处于昏沉状态,做这一切不过是无心之举。但,赵嘉宁还是从骨子里认为,陆承谨是那样的大胆……甚至是放肆。
明目张胆的放肆应该治罪,可这无心之失的放肆……却真让人头疼,赵嘉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守在一旁的丫鬟绿茵,听到接连不断的叹息声后,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只恨自己身份卑微能力有限,不能替最尊敬的八公主殿下分忧解难。
绿茵踌躇片刻,道:“公主殿下,您不要这样,不要干叹息,把什么烦心事全部放在心中。奴婢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可以做你倾诉的对象,把那么多心事压在心底,会憋出毛病来的。”
赵嘉宁这回缓过神来了,听着自家奴婢恳切的话,再转过头来看自家奴婢一副十分诚恳……恨不得“献身”博她一笑的模样后,不由得笑了一下。
这是她从昨晚到现在,第一次露出笑容。
赵嘉宁时常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看多了,绿茵觉得习以为常。可要是突然之间没看到,绿茵会觉得少了些什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在这瞬间,看到赵嘉宁脸上的笑容后,绿茵觉得此时此刻是这般的珍贵。
绿茵十分开心。
“对嘛,八公主这么美的人啊,一定要每天多笑笑,才会更加漂亮,若是时常叹息郁闷,那美貌就会大打折扣了。”
赵嘉宁那纤纤玉指在绿茵的额头上点了两下:“你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贫嘴了,和谁学的?”
绿茵笑道:“哪有?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呀。”
赵嘉宁摇头:“你这丫头啊……”
恰巧这时,另外一名小宫女禀报:“公主殿下,世子来了,正在门口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