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卫栾六年前决定留在书院继续学业时，曾被人置疑，也曾被人污蔑。

但他都不为所动，因为他相信自己定能做出成绩。他用一年通读千年圣贤的文章，想要从中找出救国于危难的法子，可除去让他写的文章更上一层外再无它用。他知道他们所要面临的是战争，是奋勇杀敌，除此再无别的可行之处。

不是几个书生凭锦绣文章就能阻止羯人南下，越是软弱越是会惹来羯人杀戮。大周朝人若还存有幻想，迟早是国破家亡的结局。

“如果你不做，就永远不会。总得有人带头。现在是我在带头，只要你点头就行，反正你也没什么可失去的。继续这样下去，你真的疯掉也是迟早的事。”何乐平静的告诉他。

“你错了，我早已疯掉。”卫栾看向何乐，似乎他眼中真的有几分疯狂神情。

“若你疯了，那我也差不多。可我知道我没疯，只是想得比较多。”何乐淡然而笑。疯子算什么，他身旁还跟着一个随时想灭天的老头，那才是真正的疯子。

“你真能帮我？”这下卫栾也不敢肯定。

“当然！”何乐也不会向他保证什么，任何事总得做过才知道。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卫栾看着被自己扔得满地的瓶瓶罐罐，发现要收拾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呃……”何乐愣神，才想起似乎可以找人解决。

“你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让人原样送到临安城，在那里你能有更好的条件做，还有整个绉兰原让你来试验绞肠草毒。”何乐也想知道在草原上那种毒是否也有效。

“你真的是王侯？”卫栾走到近前，认真看看何乐，发现年纪似乎比他要小，但在何乐身上有种很特别的东西。

很多年前卫栾也曾被人视为天之骄子，那时在他身边吹捧的、崇拜的人无数，可随着他疯掉之后，这些人也跟着消失无踪。与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卫栾身上的朝气与自信。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方向没错，但一路走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无人相随的心情也不是常人所能体会。

疯掉的只是精神，没疯的才是信念。

“你很像很多年前的我！”卫栾说。

“或许。”何乐不置可否。很多年前的卫栾，应该是那个写出‘泪溋时年岁岁，君顾之期朝朝。’的少年。那时的他正是意气风发锦衣少年，前程无限可期中。可随着他放弃前往皇城求取功名，那些意图攀龙附凤者渐渐将他抛弃，最后甚至不惜恶语中伤。而何乐此时不也是正在经历他当年的情景，贵为侯爷手掌重兵，深得皇上的宠幸。

“所以你若不是王侯，也应该差不多才对。我信你一次。”没想到卫栾竟是如此得出的结果。

“嗯。”何乐也不多言，他知道这个人实在是潜龙在渊，由他来助卫栾飞上青天，应当是栗源先生刻意造的势。

吴召娣远远看着，不知该说什么，何乐分明是侯爷干嘛不承认。一个大男人遮遮掩掩的，让她有些看不起。在她看来就该坦然亮出身份，让这个疯子跪下甘心情愿为他卖命，费这么多话不还是一样，又没有区别。还不如一开始就让疯子知道，本侯爷亲自来请你，那样岂不是更有面子。

当然她只要想到得与这么脏的人一起走，就会觉得恶心。虽然江湖儿女没有富家小姐那么多讲究，但是卫栾留给她的观感刺激太强烈，只要看着他的脸，就能联想到在他鼻孔中爬进爬出的绿头苍蝇，那画面实在太虐心。

何乐也不再多言，从怀中拿出令箭朝天放去。令箭在空中爆开，伴着尖啸声发出蓝色的光。一柱香的时间，就有三四个作樵夫或农人打扮的人匆匆赶过来。

“听我节令，将此处所有物品护送往临安，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安全。”边说何乐边从怀中拿出一面竹牌，同样是面成色久远的竹牌，和吴召娣的竹牌差不多，只是刻在上面的字不同。何乐竹牌上刻着坤字，整个地匦局也仅有三面坤字牌。

“喏！”一名樵夫上前确认过竹牌，这才伏首领令。

地匦局在每州设的情报头子级别上可与州官平等，但只限于情报收集，严禁与地方官员接触，若发现与当地官员有染会被就地处斩。此时跪下的樵夫实则是负责整个芷川的情报头目，手下有百人，会外家功的达到三十人，七品以上是十七人。原本就是栗源先生让他们在暗中保护守拙书院众人，现在正好用上。

“这几天可有异常。”就在情报头子准备去布置任务时，何乐突然问到。

情报头子奇怪的看向何乐，以他的职业敏感性自然知道何乐这句话不可能无缘无故。

“书院二十二先生这几天似乎很忙，以前有怀疑他与青莲教有联系，只是一直没能抓住他的把柄。”樵夫不敢肯定，但要说异常也就只有这件事异常。

“属下有一事禀报。”一名农夫打扮的人上前说。

“说。”何乐不等樵夫点头，率先开口，此时不是计较越级上报的时候。

“来的路上，属下发现书院十一先生在附近出现，此前他曾在二十二先生家附近出现过多次。”

“哪个方向？”何乐心中一动。

农夫朝着南边一指，何乐已经快速朝那边奔去。十一先生他还记得模样，很是雅逸俊郎。在众多先生中可算是外表出众的，所以他的学生也比别人多。

何乐自然不能让自己出现在汝阳州的消息被青莲教知道，所以他必须确保十一先生不会有问题。

也就一柱香左右，何乐已经看见有身影在前方树林中消失，他极快的追上去，就听到树林中隐隐有声音传来。

“确定是来找那个疯子？”一人说。

“对，没敢跟太近。”另一人回。

“前天就说要动手你偏要等，现在好了！”

“谁知道堂主会同意，要我说杀掉就好，何必那么麻烦。”

“你懂什么。那个疯子不简单，只是那帮书呆子真当他疯了。上次那些猪死得蹊跷，我就查过，疯子说是误割断肠草中毒死的。但中断肠草的毒哪里会是那个样子。”

“都是你猜，要万一真是疯子，堂主治下罪来你可担不起。”

“哼，疯子！他要疯了，我把头割下来送给你。”

“我要你的脑袋能做什么？到时堂主治罪你以为就不会治我，还不一样会被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