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儿，我大早上过来确是想问问您，关于三花的婚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您如此聪明我不相信您想不到那秀才公一家的打算。”
杜芸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她就是想孙氏说句实话。
听她如此说了，孙氏索性也不绕弯子，回身拉开炕柜的门，抽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拿出一封信递与她。
杜芸接过信，看了孙氏一眼，随即打开信封，抽出信，大致看了一遍。
在她看信的时候，孙氏叹了声气说道：“前阵子四牛来信说将军很器重他，封他为军前校尉，手下管着两个小队，你叔看了高兴坏了，当晚喝了两盅酒，他是真高兴我知道，我也高兴，但当娘的更多是心疼。”
“这军前校尉听着是荣耀，可这其中的辛苦怕是只有我儿能体会，我自小跟在我爹身边走南闯北，这官家的事儿多少也知道一些。”
“眼下，咱家没个人帮衬，全靠着四牛一人，太辛苦了，那秀才公有些真本事，想来他那个孙儿也错不了，若是将来能在朝堂上帮衬一二，四牛的压力也能小很多。”
杜芸心一沉，果然如此！
孙氏果然是想用三花的婚事给李四牛搏前程！
杜芸很不赞同，但也知如果现在站在所谓正义的一方跟孙氏谈，那只会适得其反。
三花是她的亲闺女，她能这般打算，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的心情未尝是好受的。
思及此，杜芸说道：“为人父母总会为子女打算，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想来做出这样的决定，您心里也是不舒坦的。”
这话便是实打实的说到了孙氏的心坎里，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还是你这丫头知道心疼你，这段日子三花跟我闹，你叔也跟我不愿意，都说我被猪肉蒙了心，看重那秀才公家的富贵日子，要卖了女儿求富贵，一个两个生生的戳我的心。”
“三花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这心里舒坦吗？不舒坦，可为了四牛，我能有啥办法，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摊上没本事的爹娘，我再不为他多打算一些，往后他怎么办？他们哪里知道四牛的为难，总觉得四牛如今出息了，光宗耀祖了，可这背后的凶险他们谁能看见？”
想着这些，她就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要是有法子，也想兼顾，但问题是现下不是没法子么！
“再说，就算是那秀才公一家对这门婚事也是有自己的算计在里面，那又怎么样，只要你没事四牛没事，那秀才公一家就不会对三花怎样，对外三花依然是风光无限的正头娘子。”
“只要她自己不起什么幺蛾子，这日子终究是错不了。”
若是站在一个外人角度上，杜芸承认孙氏说的很对，成年人除了感情，还有利益。
在感情跟利益之间，孙氏首先选择将利益最大化，只要她没事四牛没事，那三花的后半辈子肯定是衣食无忧，就算是没有感情，至少正头娘子一应的体面尊荣是跑不掉的。
将来生下个一儿半女，在男方家算是站稳脚跟了，至于纳妾这事儿，只要那秀才公的孙子不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便是谁也越不过三花去。
只是，这样的一个前提是她跟四牛都无事。
一旦她跟四牛出了什么状况，那三花的命运如何，又另当别论了。
“婶儿，您想的没错，可您是否想过，人这辈子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变数，倘若我跟四牛平安无事，那三花便平安无事，但是，我跟四牛都不敢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倘若我俩有事，那时候，您要如何护三花周全？”
“再者说，秀才公能考上秀才，凭的是自身的本事，您又怎能保证一年之后，那秀才公的孙子也能像秀才公那样，凭着自己的本事在仕途上闯出一片天呢？”
“倘若一切都按照您预想的来，那自然是好的，双赢的局面，即便那秀才公的孙子不是真心爱护三花，但有我跟四牛在这，即便他再有出息也不敢拿三花怎样。”
“但要是他不是那好样的，考了好些年都没考上个一官半职呢？到那时，助力不成反成拖累了，若他是个甘于平庸的，那倒还好，为了三花，咱家每年花些银两养着便是。”
“但倘若他是个胸无点墨但又心比天高的主呢？到那时，成天磋磨着三花让她求四牛给个一官半职当当，到那时您又要如此选择？”
闻言，孙氏愣了，这些她倒是真没想过。
没想到这样远。
“婶儿，与其把一切赌在一个充满变数的未来上，倒不如实打实的看眼前，既然四牛说了不着急给三花找婆家，咱便等着便是，等四牛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在军中给三花找一个相当的，岂不是更知根底？”
“那时，您所想的才真正有可能实现。”
言尽于此，孙氏怎么考量便是她的事情了，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外人，话只能点到为止，不能干预太多。
从孙家离开后，杜芸慢悠悠的走在路上，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孕肚，心里直发堵。
这人，总是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这件事要是放在她身上，她也未必能做到无私。
世道如此，即便是有心也无法完全顺着自己的心意来。
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不也有和亲的事情发生么？
帝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家里如今也挺好，肖氏生了孩子，因着家里的条件比从前好太多，坐月子这样的事情倒也不用担心。
何氏的预产期将近，杜芸便做主将产婆留下了，以备不时之需。
安顿好家里，杜芸简单的时候收拾了一下东西，启程回镇上，这段日子黎先生的身子不爽快，杜芸也是不敢大意，上好的药材备着，随时照应着。
黎先生身体不好，豆儿这边留了功课，杜芸便将他带回到镇上，带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