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等了有半盏茶的?时辰,太?皇太?后才皱着眉头有要?清醒的?意思?。
清醒前,她先是闭着眼嗓音沉闷地咳了几声,缓缓撩动眼皮睁开眼,不出几息,又抬手捂着胸口剧烈地咳起来。
苏麻喇姑熟练地拿着痰盂接咳出来的?污秽之物,身旁伺候的?几人待忙上忙下折腾过后,太?皇太?后终于暂时消停下来,躺在床上慢慢平息呼吸。
纯禧算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因?为常慧也没少和?慈宁宫的?人接触,孩子?感情最为直接纯粹,也最难以收控,纯禧瞧见?太?皇太?后这病弱的?模样?,当即红了眼眶,泪眼朦胧地喊了声老祖宗。
太?皇太?后虚弱地应了声,对着常慧和?纯禧招招手,喘着粗气眯着眼笑?道:“回、回来了?来,都站过来些。”
常慧牵着纯禧走到床边,行过请安礼之后,张张嘴又闭合上,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皇太?后握着纯禧的?手,眼底满是慈爱,慢吞吞地问:“纯禧,草原上,好不好玩?都瞧见?了些什?么,能不能给老祖宗讲讲。”
纯禧乖巧地点点头,抬手擦干净眼泪,挑了自己见?到的?好风景绘声绘色地讲给太?皇太?后听。
草原,曾是太?皇太?后生长的?家乡,到了如今却只能听别人口述给她听。
太?皇太?后眼底掺杂了太?多情愫,到最后只化作一个?“好”字。
“见?到哲布那孩子?了吗?”她这话是在问纯禧,眼睛却是看向了常慧这边。
纯禧不明白为什?么老祖宗会突然提到哲布,她下意识看了额吉一眼,又老老实实地点头道:“见?到了。”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哲布那孩子?,当年来宫中那年时,走得时候非抱着哀家的?腿,被他额吉追着打也要?问哀家,能不能以后把纯禧许给他当福晋。哀家虽不知晓他现在心性如何,但他额吉本性贤良,教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说?着她看向常慧,又道:“常慧丫头,皇帝早已应了哀家,等纯禧和?哲布成婚之后,就给他个?京中闲职,若是这哲布是个?浑人,你也莫要?客气,只会收拾他便是。”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常慧眼眶便遏制不住地发酸,先前心里还想着要?镇静,可这会儿真等情绪涌动上了头,又如何能轻易镇静下来。
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若是哲布特许在京中任职,那么纯禧就能跟着他居住在京城职之中。
“原本想着,等你们秋狝回来,见?也见?过了,便让皇帝拍板把这桩婚事给定下来,不过现如今,”太?皇太?后说?着,神情遗憾道:“怕是我这个?老婆子?不争气,要?让纯禧再等上三年了。”
五服之内,守孝三年,三年内都不能婚嫁。太?皇太?后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常慧耸了耸鼻尖把眼泪憋回去,握着太?皇太?后的?手,宽慰道:“老祖宗福寿安康,纯禧还等着您瞧着她出嫁呢。”
太?皇太?后笑?而不语,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在常慧的?手背上轻拍了拍。
自己的?身体到底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说?了这些话,没多久太?皇太?后就劳累地昏睡了过去,常慧命乌柳将?秋狝带回来的?奶酒和?羊毛毯,和?库房翻出来的?一些珍贵药材留下,最后拉着哭成泪人的?纯禧,道别后回了咸福宫。
太?皇太?后其实早早就将?人安排好了,她借着康熙的?手,给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各自留了个?孩子?,让二人后半生能各有所依。
至于送给常慧最好的?礼物,就是插手纯禧的?婚事,偷偷求康熙,变着法将?纯禧留在了京中。
回到咸福宫后,常慧让乌柳打了盆冷水洗脸,又让人拿了热毛巾给纯禧送去敷敷刚哭过的?眼睛。
做完这些琐事后,她立在门槛边,不禁望着外面的?院子?出神。
屋外刮起了秋风,乌柳拿了披风搭在她身上,忧心忡忡道了声:“主?子?,外面风大,您先进屋去吧。”
“乌柳。”常慧望着院子?前那棵树,伸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喃喃自语道:“你说?,人是不是活的?太?久了,有时候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乌柳愣了愣神,正?要?说?些什?么,常慧神色又忽然恢复正?常,她倏地转过身往屋里走,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那颗树叶子?掉了,得空了让人去扫扫吧。”
似乎是为了应声,屋外又是凉风呼啸而过,树上的?叶子?响动着,最后颤颤巍巍在枝头,胡璇而下。
若真是健康长寿之人,最后却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谁又能说?清这是不是另类的?残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