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该死的人,或许已根本不算是人了。
她瞧见这个人,也会毫不留情施展红袖刀法要掉这个人的命。
可她的声音更冷了。
“我知道,可不管如何他毕竟是人,你也毕竟是人,人本不应当吃人。”
任鬼神笑了。
他很少笑,笑起来的时候,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你吃过鸡鸭鹅没有?”
“吃过。”
“你吃过猪肉没有?”
“吃过。”
“你吃过羊牛蛇没有?”
“吃过。”
“我们为什么可以吃他们?”任鬼神:“是不是因为我们比他们更可怕,因此我们才可以吃他们,才可以主宰他们的命运?亦或者你认为它们生下来就是应当被我们吃的。”
杀意已散。
温柔无语。
她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没有法子回答。
“既然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去吃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吃一些本就罪该万死的人呢?”任鬼神冷笑:“是不是因为我们人天生就是极其虚伪的动物呢?还是因为人害怕有一天这个世上也会出现人吃人的常态呢?”
温柔无语、王小石震惊。
朱小腰、关七大笑。
他们是一丁点也不奇怪的。
可有些诧异。
他们惊讶的不是温柔、王小石以及双翅一杀三凤凰的反应,而是陈风。
陈风居然没有一点变化,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陈风当然听见了。
只要陈风想听见,世上又有什么事是他听不见的呢?
任鬼神用大瓢盛出一颗心脏。
诧异盯着陈风。
“陈风先生认为如何?”
稀稀落落掌声响起。
“很好。”
“很好?”任鬼神:“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的意思是你说得非常有道理。”陈风:“人既然可以吃万物,那人为什么不可以吃人?”
任鬼神眼中已闪过了光。
一股滔天压力涌现而出。
冷冽声音也已经响起。
“你也认为人可以吃人?”
“我不知道。”陈风:“倘若人要吃人,也并非奇怪的事情!世上许多人都在吃人,只不过他们吃的不是人的身体,或许是他们的灵魂,他们的精气神。”
任鬼神沉默。
眼中闪过了佩服之色。
“先生说得不错。”
温柔已经开始愤怒了。
她紧握住刀柄要挥出。
温柔不是要砍任鬼神的脑袋,而是陈风的脑袋。
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陈风,甚至厌恶。
陈风似乎根本没有瞧见,淡淡道:“只可惜我不是。”
“你不是?”
“我不是的意思是我不会吃人,也不愿意吃人。”陈风:“或许因为我天生就比较虚伪而已。”
言语落地,已是无声了。
朱小腰、关七已不笑了。
任鬼神也已经流露出了佩服之色。
——一个人可以承认自己的不足,这实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特别是本事越大的人,越困难。
他说得居然风轻云淡,似乎只不过说了一件小得不能再小得事情而已。
沉寂死寂,随即大笑。
任鬼神已不停再吐,吐出了不止多少人肉了。
眼泪也已掉了下来。
钢筋铁骨的任鬼神也已倒在了地上,指着陈风,边流泪边大笑道:“陈风先生啊陈风先生,我实在开始有些佩服你了,除开关七以外,你是唯一一位让我佩服的人。”
陈风望着任鬼神。
他不太明白,又已望向关七。
关七慢慢喝了一口酒。
心绪复杂。
——他又如何能告诉陈风,在任鬼神年纪极小的时候,曾发生了一场饥荒,当年发生了‘易子相食’的惨剧。
而任鬼神当年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烧起了一把大火,才逃了出来。
那一天起任鬼神已不将自己当作人。
他宁愿将自己当鬼当神当魔。
他不认为自己是人。
不配是人。
可陈风一席话,他发现自己是人。
似乎除开他关七以外,还有人将他当作人。
他如果不哭,如何不大笑,如何不佩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