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闭着眼睛,可若真闭上眼睛,或许就已听不出这人就是他的叔父任平生了。
在她的记忆中任平生风轻云淡,悠闲自在,逍遥于山水之间,什么时候流露出过这种奇妙情绪呢?
她思忖不出。
可如今已经瞧见了。
她也已经明白了。
——毕竟任平生是剑客。
是一位得天独厚的剑客。
既然是真正的剑客,这种时候的任平生,才是真正的任平生。
剑者任平生,而不是外号行者的任平生。
思绪万千,浮想联翩。
现在她总算可以明白父亲映朝阳口中的义弟任平生的风采。
是的,任平生是有那种独步天下举世无双的风采的。
剑客的风采。
“你真已经明白?”
任平生深深吸了口气。
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之色。
“我原本应当明白,可现在才明白,因为我现在才看清自己,也才看清你。”任平生:“行者任平生亏欠你,使得你卷入这大风大浪之中,可剑者任平生并不亏欠你,剑者唯一亏欠的,也只不过是剑而已。”
陈风拍手,笑容灿烂。
“很好,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显然已经将你那苍茫行者的外号给丢了,现在的任平生有资格站在这里。”陈风:“那你是不是明白我现在要做什么?”
“剑客的胜负乃至于生死都在于剑,都在于一剑之中。”任平生:“倘若有人要得到什么,那当然只有在剑之中得到,当然这个人只可能是胜者,因为只有胜者才有提出要求的资本。”
“是的。”陈风:“今日我只谈论剑,至于其他的任何事我都不去谈,也不由去谈,你若谈剑就可以留下,你若要谈论其他,就去找我的朋友。”
手指指尖向右。
右边正是原随云。
任平生明白陈风的意思。
他有些羡慕。
陈风和原随云的关系,岂非正是当年他的和义兄映朝阳一样?
任平生心中叹了口气,可已经收起了惆怅的思绪。
心中再一次只有剑。
这一剑他将赌上一切,若输了,那就输掉一切,若赢了,那就收回一切,弥补昔日犯下的错误。
他已准备出剑。
可没有出剑。
陈风已经望向独孤求败。
半点也不客气。
“我原本应当称阁下为前辈,可剑道之下没有前辈晚辈,只有对手与剑客,阁下现在是我的对手,我想要交手的对手。”
独孤求败面如石雕,盯着陈风:“可如今你最想交手的,当然不是我,而是他。”
他,任平生。
“是的!”陈风:“阁下是来求败的,也是来问剑的,我若要和阁下交手,那自然必须全力以赴,可现在我还不能。”
陈风望向任平生。
“现在我唯一可以全力以赴的人,只有他。”陈风:“任平生。”
独孤求败不语。
手腕一抖。
剑又已背在身后。
转身后退。
十三步,出现在原随云、红尘雪身侧。
沉默不语。
一双眼睛明亮得吓人。
没有半点浑浊的味道。
他盯着两人。
——任平生、陈风。
两位对峙的剑客,即将交锋的人。
陈风望着任平生,任平生望着陈风。
一切都非常自然,自然而然,没有半点多余,也没有半点勉强。
两只手,握住剑的手。
两个人,即将出剑的人。
风在吹。
人如峰,静、沉、定。
人若风,飘、变、无。
人已不见,只有两口剑。
已经拔出的剑。
剑拔出,人也就是剑。
化作了剑,独孤求败的眼睛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