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什么?”安德信眼角上提,口齿发出“磕磕磕”的声响,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令人莫名的联想到野外猛兽进食的场景。
“我发现了,前辈的神魂居然人妖掺杂,甚至其中属于人的部分已经濒临崩溃,而妖的部分却生机盎然,按理说一身一神,人的身体内只能有一个神魂主宰,两神相遇必分生死,前辈这种情况极其特殊……”
想起当日观察到的情形,燕长生都忍不住感叹:“之前曾听说有术士与其侍妖或侍鬼羁绊至深,感情缱绻,堪比情侣,比如千年前的许道人和他的侍妖白蛇,三百年前的宁臣和他的侍鬼聂倩儿,总以为那是传说故事,却不料今日竟然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千年前的许道人许梦仙原本只是一介书生,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头侍妖白蛇,自此平步青云,一发不可收拾,短短数年间竟是从不入品一路飞升到地仙之境,直至与金山寺证得罗汉果位的方丈法空大战于钱塘江上,不敌被困镇魔塔下三百年。后他与侍妖于塔中悟得天妖屠佛经,妖人合一,破塔而出,轰杀法空,屠戮佛寺,震惊天下。
三百年前的宁臣的经历更加玄奇,他本是一赴京赶考的书生,夜宿山庙,被一女鬼索命,也不知是前世纠葛,还是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内因,一人一鬼竟是看对了眼,那杀人无数的女鬼竟是真个愿意放下屠刀,成为他的侍鬼,此后为了摆脱千年树妖的追杀,更是和挚友燕白眉演绎了一段可歌可泣的降魔屠妖的故事,被后来的好事者编撰成画本《聂小倩》而流传天下。
这些是记录在镇玄司档案里的故事,燕长生初一开始见到时,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两个前人的趣事若是用文学手法再重塑一遍,简直和他前世耳熟能详的两个志怪小说《白娘子》《聂小倩》相差无几。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竟然会出现如此相似的故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他现在还无法参透的奥妙?
这引起了燕长生的兴趣,但他深知自己如今实力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对于整个世界来说,还是渺小如蝼蚁般的存在,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疑惑将会被深埋心底,直到哪一天他足够强大,强大到在这个世界找不到任何畏惧存在,或许才是他探索两个世界的关联的时候。
“你……想说什么?”
安德信双眼充血,眼瞳里煞气难掩,缠绕在他双腿上的尾巴宛如毒蛇般,在脚下不安分的摆动,抽打,“呼呼”几下就将他身下的地面打得粉碎。
燕长生恍若未见,他眼眸闪烁点点精芒:“不知,前辈现在该如何称呼?是该称你为安前辈,还是鬼狐前辈?”
“死!”
下一刻,安德信嘶吼一声,如狐鸣深丘,尖利刺耳,阴影晃动间,一双墨绿色的利爪就分别抓向了燕长生的咽喉和后心,腥膻翻涌,恶臭扑鼻。
“呵!”
燕长生淡笑一声,识海中神魂一跳,跌坐混沌白莲之上,玄妙胎衣附体,周遭大放光明,与此同时,他现实中的十指如花绽放,指影重重,须臾间,升起一片淡金色蕴满慈悲祥和的佛光,双掌一翻,一前一后似缓实快的迎向了抓来的两只利爪。
“滋滋滋~”
刹那间,纯阳至刚的佛光和阴邪蚀骨的妖气正面相撞,发出如热油淋水般的刺耳声响,气流鼓荡间,小院内掀起一阵腥恶怪风,直把周遭泥土沙石吹起,如暗器般“乒乒乓乓”打向四方,似雨打芭蕉,密密麻麻,响彻不停。
“好精深的佛门功夫……”
安德信恍若穿过枪林弹雨般,浑身上下哪怕有又厚又粗的毛发遮挡,依然血染全身,遍体鳞伤,虽然伤口不大,可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口子如鱼鳞般层层排布,依旧分外吓人。
尤其是从这些伤口处钻入的一缕缕看似细微,实则坚韧堪比精铁的纯阳气机,更是如附骨之疽,不断啃噬撕咬着他的血肉,消融着他体内的妖气。
如此精深的佛门武技,让他感觉不像是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交手,反倒像是在和一位吃斋念佛数十年苦修禅功的高僧大德在过招。
“你究竟是谁?这么深的佛门禅功,除非是佛门几大上宗的精英子弟,不可能是散修……”
面对浑身浴血,面目更显狰狞的安德信,燕长生不言不语,他双掌倏然一合,十指如灵蛇缠绕,瞬间握成智慧印,眼中金芒闪烁,脑后佛光如轮。
无生大手印,智慧印。
刹那间,安德信高大修成,半人半妖的身躯在他眼中就成了一团复杂的线条,线条之中,一点红芒闪烁,分外显眼。
“找到了!”
下一刻,燕长生猛地一跺脚,体内真罡劲力彻底爆发,霎时间,宛如地龙翻身,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寸寸碎裂,气浪翻涌,便是一片飞沙走石。
电光火石间,他身如暴虎跳涧,一纵间就欺近至安德信跟前,左手捏拳如锤往下一砸便撞开安德信交挡在头顶的双臂,接着右手并指如刀在他惊愕的目光中于他脑门上一横一竖划下一个血淋淋的十字,接着劲力微吐,循着伤口悍然轰入其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