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后,在土地改革运动中,他家被评为了地主成分。因此,家中全部财产,房屋,都被分得个一干二净。于是,再也无能力继续到博中上学读书了。不得已,就只好向学校申请休学,暂时回家耕田种地当农民了……”
一时之间,我马上便看出此时十二叔的心情,已经全部沉浸在往事的回首当中去了……
于是,我便随手拿起在旁边凳子上的水烟筒,递给他。良久后,他才拿在手中,划着火柴,“咕咚,咕咚,咕咚”地猛然吸了几口。
接着,又继续说道:
“过了几年后的1955年,他家里的生活条件有所起色后,又重新回到学校要求插班复学。过了两年后的1957年,经过他的刻苦努力,便幸运地考上了博白高中,继续深造……”
此时,十二叔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就不再往下继续说了。
过了几天以后,生产队的春插进度渐渐地加快起来。随后,全大队也快将要到了接近最后春插大忙的收尾工作了。
有诗叹曰:
为能人生路坎坷,坑坑洼洼够奔波;
高考成绩好何用,录取无望早料到。
有一天晚上,当评完了当天工分回来的十二叔,一时之间,他反而又主动地问起我来:
“……王老师呀,你的那位同学朱为能,他后来在‘文革’的年代时的遭遇,可悲惨了。本来,在那场‘史无前例’运动中,他也是懂得,自己的出身成分是如此。因此,对于当年的各种政治运动,他一贯以来都是采取‘澹泊明志,宁静致远’的态度,以免招来横祸……”
看得出,十二叔对于自己儿时的同学朱为能,他这种远离各种政治运动的态度是充分地理解的。毕竟,他的出身成份,跟贫下中农出身的他,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因此,还是要尽可能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为好。这也是朱为能他当时的一种明智的选择。
此时,十二叔又将“文革”时期,朱为能同学的各种表现,全都告诉给我知道:
“记得,‘文革’暴发的初期,朱为能他每次到东平赶墟,大多时候,都和我一起前去的居多。那时候,大家都一样出于好奇,也开始关心起这场突如其来的政治运动了。
“我们一块常常会到东平邮电局去看看报纸,听听红卫兵和革命师生,他们在东平墟亭的街头巷尾上所举行的游行示威和宣传。那时候,大家都一样在听伟大领袖的话,关心起国家大事。这是很自然且无可厚非的事嘛……”
从我们之间的言谈话语中,便也看得出,十二叔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把儿时的同学,看成是自己的朋友。而不像一些所谓“立场坚定”,但不近人情的小人那样,顺此机会落井下石。
顿时之间,我对于十二叔他这种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的为人,便情不自禁地肃然起敬起来。
倾刻之间,十二叔又继续往下说道:
“到了‘文革’运动的后期,广西分为了势不两立的两派后,我们东平公社的‘文革’运动,也像全区其它的地方一样。也是由开始的时候,彼此之间,只是因为一点观点上的不同而开始相互辩论。
“后来,渐渐地发展为相互对抗的势不两立的两派的争论,甚至武斗。这样一来,情况就全变了……”
于是,我便好奇地继续追问下去。十二叔便慢条斯理地,将这个故事中惊险的场面,一五一十地全盘告诉给了我知道:
“那是到了那场‘史无前例’运动的1968年的8月份,中央批转,由我们伟大领袖签字‘照办’的关于处理广西问题的‘七三布告’已经公布,广西联指也己经掌权……”
看得出,十二叔对于这些过去了多年的陈年往事,他仍然还是那样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顿时之间,情不自禁地令我反而感到有些惊讶起来:
“……于是,在当全区各地市、县,甚至公社,瞬间,便刮起一股向阶级敌人发起势不可挡的‘十二级台风’。随后,到处闻风而动地设立名目繁多的‘贫下中农法庭’,对地、富、反、坏、右和牛鬼蛇神及其子女,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我正在专心致志地不动声色地听着,听着……
突然之间,眼前便浮现出那个腥风血雨的恐怖的岁月。此时,我这个房东十二叔,他马上又绘声绘色地对我诉说起,当年的恐怖气氛:
“这样一来,全区各地,一时之间,到处就掀起了这一股随意地捉人、打人、杀人之风。这股歪风,四处兴起。一时之间,就有不少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及其子女,纷纷闻风而动地星夜四处逃窜……”
当他说到这里时,我情不自禁地在为朱为能同学,忧心忡忡地操起心来。
瞬息之间,十二叔便将朱为能同学的详细情况,一一地对我诉说了一番以后,我的心情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此时,朱为能也是在知道了别个公社,已经掀起大肆屠杀五类分子及其子女的情况下,星夜便临急临忙地逃离了家乡,急忙过了海南岛避难。最后,才好不容易在岛上的农场,找到一份工作,以此埋名隐姓地干活度日……
“从而才幸免了这场杀身之祸的降临。要不是后来快点连夜逃离村子上的话,他也便会像其它的五类分子和牛鬼蛇神,以及他们的子女一样,早就一命呜呼地命归九泉了……”
正是:
月黑星沉别慈亲,海南岛上客孤身;
举头遥望南飞雁,俯首追思北故人。
楚地风高难隐迹,天涯浪迹好藏身;
何时得见亲人面,共话沧桑庆太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君往下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