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看着镜面里的自己,想起了刚才她想对周伟说,却又没说出口的话。
“其实你有选择的。”
实现抱负的途径止一个,为什么要任由钱宇楠磋磨?
谁都想要成为一个前途光明的人,但在此之前,先要学会做一个人,是么。
——
走出大厦时,天『色』已黄昏。
迎面而来的风像掺了冰渣,吹得赵又锦用掖围巾,想堵住灌进领口的风,奈何济于事。
十分钟前,离开工位时,她给陈亦行发了一条微信:我下楼啦。
没有回复。
她站在大厦门口,又掏出手机来,确定是没人回复,心想有五分钟才到约定时间,没到也正常。
就是天气好冷啊,早知道就该他来了再下楼。
结果下一秒,远处的路口传来汽笛声。
叭叭两声。
她抬头一看,黑『色』的轿车停在里,有人摇下车窗,隔着远近的距离望着她。
耶?
已经到了吗?
赵又锦一喜,抓住围巾,一路小跑。
刚打开后座的门——
陈亦行:“坐前面。”
她迟疑了一下,在后视镜里对上了男人黑漆漆的眼珠,看似平静澜,实则暗藏汹涌。
“怎么,当我是专车司机?”
“……”
敢敢。
赵又锦迅速关门,老老实实坐上了副驾。
“这会儿就选衣服吗?”她侧头问。
“先吃饭。”
赵又锦也确实饿了,『摸』『摸』瘪瘪的肚子,欣然点头,“正好感谢一下你,这顿我请。”
她开始盘算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顺便问问:“你有什么别想吃的吗?”
陈亦行顿了顿,扯扯嘴角:“真有。”
“想吃什么?”
“南锦花园。”陈亦行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动声『色』地对上她错愕的目光,“忽然想起上次你说,里的味道错,每晚会放烟花。”
“……”
赵又锦:“你。”
她咽咽口水,低头在手机上查了下南锦花园,发现充值五位数才成为会员,进消费……
再抬起头来,她僵硬地说:“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他家也没好吃,烟花也就一般般……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我说没有呢?”
“如果非吃可的话……”赵又锦艰难地抠住车窗,“先让我盘算一下即将到来的明年该怎么勒紧裤腰带日子。”
陈亦行嘴角一抽,抬手抵住唇,轻咳一声,藏住了笑意。
“我没有剥削小孩的习惯。”
他重新发车,朝着南锦花园驶。
路上回『荡』着赵又锦可思议的声音:“谁是小孩?我早就满二十了好吗?”
“在我眼里,没毕业的人统称小孩。”
“也就差几个月了。半只脚都踏入社会了,四舍五入也是个社会人了!”
“哦。你两只脚都踏出来,再来跟我报备吧。”冷漠脸。
赵又锦:“……”
饭没吃,人已经气饱?
——
这是赵又锦二次踏进南锦花园。
比起一次来,她淡定了。
只是从地下停车场踏进电梯时,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一身西装外面套大衣,再看看身着羽绒服,臃肿得像只河豚的自己,是有点汗颜。
走进大厅时,这种感觉就更明显。
南锦花园环境清幽,装潢雅致,周遭都是衣着光鲜的人,唯独她素面朝天,穿得很保暖。
她甚至看见少女士脱了大衣交给门口的服务生,大冬天光着胳膊就进来了。
她与这里格格入,每个人与她四目相对时,都流『露』出几分诧异。好在进出这种场合的人都很懂礼貌,略一怔忡,便很快移开视线。
赵又锦难免局促,动声『色』地拉了拉陈亦行的衣袖,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小声说:“我穿这样,来这里一点也合适。”
“你觉得哪里才合适?”陈亦行反问,“火锅店是烧烤摊?”
片刻后,他打量了下她有点掉『毛』的黑『色』羽绒服,否决了自己,“是垃圾回收站吧。”
赵又锦:“……你好好说话!”
看她局促的样子,陈亦行声叹口气:“外套脱掉。”
她话地脱掉大衣,交给一旁的服务员。
目光在她的『毛』衣上停留片刻,陈亦行显然受到了震撼,差点脱口而出要你是把外套穿上。
都这个岁数了,『毛』衣上有这么大只滑稽的猪。
他看她两秒,黑眸里满是怀疑:“敢说自己是小孩?成年人谁会穿这种衣服?”
赵又锦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猪,直气壮挺起胸膛,小声说:“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这恰好是我身份的象征!”
陈亦行:……
很好,逻辑竟然闭合了。
他『露』出了悟的眼神,“所以你的身份象征是……”
目光轻飘飘落在她的『毛』衣上。
“猪?”
“……”
赵又锦选择视他,但一路前行,这打扮确实显得很另类,比引导他们的服务员要寒碜。
注意到位小哥频频投来好奇的眼神,赵又锦拉拉衣摆,干脆凑小声说:“其实我是他司机。”
陈亦行回头看她一眼,置可否,只是下一秒,很配合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往她怀里一抛。
赵又锦下意识接住,再抬眼。
“保管好你的车钥匙。”顿了顿,他平静地称呼她,“赵司机。”
“……”
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服务生把他们带到了顶楼。
熟悉的装潢,熟悉的草坪,就连颗大冬天会开花的树也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满树绚烂。
日式小圆几在,偷吃点心的西餐桌也在。
赵又锦有点僵硬地看着这一切,发现自己故地重游,来到了上次她穿隐身衣偷偷跟踪陈亦行的地方。
同的是,上一次她躲在树后,这一次陈亦行亲自替她拉开座椅。
“你大概是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司机。”待她僵硬地坐下后,他在她对面落座,顺手解开衬衣上方的一颗纽扣,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像是经意般,他侧头看了眼一树繁花,顺口问道:“你上次来这时,树花是是也和今天一样开得这么好?”
闲话家常的语气,赵又锦曾想。
她下意识扭头望向花树:“是啊,和今天差——”
下一秒,尾音突然被掐掉。
她倏地回头看着陈亦行。
空气里短暂地凝滞了几秒。
陈亦行正目转睛盯着她,眼里像藏着寂静深海,缓缓道:“我记得,上次我们是同一天到这来的吧?”
毕竟他们看见了同一场烟火。
朋友圈里有图有真相。
他闲闲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上轻轻一敲,却异于一记闷雷敲在赵又锦的心上。
他目光灼灼,但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慵懒,甚至透着几分漫经心,“天晚上订这个位置的是我,你怎么知道树花开的怎么样?”
她怎么知道?
她可知道!
赵又锦张了张嘴,很想拔足而逃。但她,逃跑就是心虚的表现。
她知道陈亦行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是有所怀疑了吗?
够啊,她明明没有泄『露』半点蛛丝马迹。
稳住,赵又锦,他随口一问,你慌什么慌?千万要自己吓自己,自投罗网。
赵又锦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稳住心神。
半晌,她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诚恳地说:“陈亦行,其实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终于来了么。
陈亦行眼神微动,“什么秘密?”
“其实——”
“其实我家祖上会看风水,熟读《易经》,洞察天命。”赵又锦举起右手,捏了个兰花指,“你瞧,我掐指一算,就算出这花开了好天了。一定是这里温度适宜,服务员照料得当,它居然大冬天的也花开败呢,你说神奇神奇?”
“……”
陈亦行平静地与她对视好一会儿,移开目光,再对上一旁服务员僵硬的脸。
顿了顿,他徐疾道,“看来我的司机,很才艺。”
服务员:“……”
赵又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