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章
夜是黑的,天是青的,路是寂静无声漫向远方的。
为了吸引大家来看晚,学院的干部们组织了大批人马,在通往落日剧场的林荫道上挂满装饰。
红『色』的是圣诞老人,褐『色』的是拉车的驯鹿,白『色』是飘摇的雪花,绿『色』是梦里的圣诞树。
不时有标志指向剧场的方向:新闻与传播学院圣诞晚,诚邀您的参与。
夜幕宁静,倒映在湖畔的那栋建筑里不时传来盛大的音乐,隐隐夹杂着欢声语。
大概所有小孩憧憬新年,憧憬圣诞,不分国籍与宗教,仅仅是『迷』恋节日的欢乐氛围,和那些古老动人的传说。
赵锦也曾期盼过像电影里那样的圣诞节。
她幻想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是前这样,以喜剧结尾收场。
可的是,喜剧是大家的,她平第一次体到,原来喜剧的内核的是悲剧。
这悲剧是她一个人的。
头也不回逃离那个剧场,像是躲避凶猛巨兽,赵锦步伐匆匆。
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欢声语、圣诞欢歌,她才停下脚步,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原来他们已来到图书馆前。
它在黑夜中巍然伫立,不动声『色』,冷旁观世人的喜怒哀乐。
在她旁边还有个身影,由始至终与她同行,却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
她知道这人素来惜字如金,不过这段时间相处过后,他的也逐渐多起来,今天却好像重回过去。
赵锦忽然停下脚步,他察觉到了,也侧过头来。
四目相对时,赵锦已经能很平静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陈亦行沉默片刻,拒绝了她从肩上拉下准备还他的大衣。
“穿着吧。”他重新给她披上,丝毫不提刚才发的事。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他看她几秒,问,“不搭顺风车了?”
“不搭了。等他们表演结束……”赵锦吸吸鼻子,勉强『露』出一个,“我还跟他们汇合。毕竟我的衣服、背包留在后台了,手机也在那。”
她的演技是的不够好,大概以为只一,万事好。
可蒙尘的路灯再昏黄,也足以照亮她泛红的眶。
陈亦行安静片刻,再次确认:“我走?”
“你还问多少次?走吧,快走,求求你赶紧走。”她板起脸来,有点不耐烦,“你以前不是这婆婆妈妈的人。”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
剩下的,陈亦行没有说出口。
一如既往的一根筋。
固执。
爱逞强。
“那我走了。”
“快走。”
在她的反复催促下,陈亦行转身,朝某条林间小径走去。
那条道可以通往停车场,她知道他把车停在哪里。
赵锦慢慢地,慢慢地绕到图书馆的背后,找了条椅坐下来。
这种地方一向受人欢迎,不见光,够隐蔽,黑暗里年轻的火苗一点就燃,摧枯拉朽,大有燎原之势。
但这是凛冬,零下好几度。
再旺盛的欲望也经不起折腾,看来爱情也不抗冻。
是黑暗里只剩下赵锦独自一人坐着,她裹紧了陈亦行的大衣,吸吸鼻子,刚想鼓励自己她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反正这多年也一个人走过来了。
结果一低头,吧嗒,一颗圆滚滚的泪珠砸在地上,像是凿出个坑来。
紧接着就有什断了线,是那根一路紧绷的神经,或是脆弱的泪腺。
赵锦蹲在椅上,抱住膝盖,头埋在裙子里,小声呜咽起来。
没出息,哭有什用。
这大,尽管『性』格不够强硬,但她一直清楚在命运面前,泪是最无用的申诉手段。
母亲因病离世时,因为过年幼,她尚且不懂得离死的正含义。
一张白布盖住了熟悉的面孔,她还能抬起头来问父亲:“妈妈睡着了吗?他们把他盖住,是怕我吵到她吗?”
父亲沉默的像棵树,抬手捂住,泣不成声:。
等到赵锦学自己穿衣,自己吃饭,自己关掉台灯上床睡觉时,才深刻体到那张白布的含义。
它掩埋了过去,在她的命里永远留下了一处空白。
从没有母亲的存在。
后来,赵锦已然不记得母亲的音容貌,再看照片时,也只觉得那是一个熟悉的陌人。
之后的好多年里,父亲躲起来对着母亲的照片偷偷抹泪。
但赵锦没有哭,她觉得自己太忙了。
忙着在父亲医院昼夜颠倒时,学搭着小板凳爬上高高的橱柜盛米做饭;
忙着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一眨不眨看着分针秒针一圈圈地跑,然后掐着时间去灶台关火;
忙着一个人做作业,不懂的题目就圈起来,放在茶几上等父亲回来留下解题思路;
忙着在次日清晨自己掐灭闹钟,起床洗漱,用微波炉热一热昨夜父亲冻在冰箱里的包子和牛『奶』。
后来的这些年里,她忙着努力学习。
忙着不给舅舅舅妈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