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又锦还在刚才他的某句话上打转，“你有人和你一起高兴，但我没有。”

什么意思？

他和里人系不好吗？

这么优秀的孩子，谁父母会不喜欢？

但谈话的方向瞬息万变，此刻已来不及追问。

她踌躇着，却看见男人侧望着她，好整以暇问：“冷风吹够了没？”

“……？”

“吹够了就走吧。”他站起身来，把羽绒服摘下，目光落在她的肩，“是时候物归原了。”

赵又锦慢吞吞站起身，慢吞吞摘下他的大衣，递还他。

男人没急着接过去，轻轻一抖手里的羽绒服，替她笼在肩上。

“伸手。”

她依言伸出手来，钻进袖笼。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在医院时，她也是在他的帮助下穿上外套……

赵又锦能想到，陈亦行然也能想到。

他松开手时，问：“胳膊上的伤好了？”

“你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女孩瞥他一，小声且不满地嘀咕，“再迟点慰问，疤要没了。”

她生的样子总是鲜活的。

像苏打水倒入玻璃杯，一连串泡飞快地升起，有声有『色』。

不上为什么，陈亦行如释重负。

喜怒哀乐里，他唯独不知如何面对她哀的一面。

比如刚才。

而下。

下就很好。

他笑笑，接过她手里的大衣，轻轻扬起，不徐不疾地穿好。

大衣上还残存着她的体温。

他低看看，白『色』衣料上还沾染了从劣质纱裙上掉落的不少金粉，“……你这什么裙子，掉我一身粉？”

赵又锦定睛一看，还真是。

想道歉，抬才发现，陈亦行的里没有半点嫌恶不满，只有无可奈何。

也许是夜『色』宁静，也许是星光闪烁，她竟觉得那片无可奈何里，有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昭然若揭的温柔。

——

去停车场的路上，竟下起雪来。

赵又锦怔怔地仰，一片冰凉的雪落在额，刹那间消融不见。

是今年的初雪。

平城难得下雪，去年前年没下，今年却在平安夜下起雪来。

对于爱看韩剧的赵又锦来，这简直是无可救『药』的浪漫。

即便雪花很小，没比舅妈装罐子里的白糖大少，也足以令整个平安夜美好起来。

沿途能听见学生们的感叹。

“下雪了？”

“哇，居然下雪了！”

“走走走，『操』场上看雪去！”

离开学校已有两个月了，赵又锦这才惊觉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丢掉了什么。

学生时代的纯真烂漫源自于指缝里流出的大把空闲时间，可以无忧无虑肆意挥霍，比如浪费一夜在山顶看日出，比如通宵追剧、看世界杯。

但离校的两个月里，她忙得脚不沾地，永远在大厦现场两边跑。

重呼吸着校园里的空，才明白为什么世人会怀念母校。

因为告别它的那一天起，就正式离开了童话世界。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她慢慢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侧对上陈亦行的目光，忽然笑起来。

陈亦行闲闲地问：“这会儿肯笑了，不想失忆了？”

赵又锦绷着脸：“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笑起来。

她本来是在不满地控诉，看他笑了，不知为何也跟着笑起来。

还想失忆吗？

不想了。

她看着那片瞬间融化的白雪，低声：“谢谢你，陈亦行。”

谢你赠我温柔夜，共赏素白冰雪。

男人却也不回朝前走，拉开车门，很没耐心地：“走吧，这冰天雪地的，再待下去真要上明天的社会闻条。”

即便贴着暖身贴，这身毫不保暖的衣服也抵挡不住零下的温度。

打开车内的暖，陈亦行把手放在出风口烘了烘，一边等赵又锦在他旁边落座，系安全带，一边：“题目我你想好了。”

“叫什么？”

“叫《平安夜冒雪哄小姑娘，知企业冻在平大》？”

赵又锦：“……”

下一秒，她绷不住脸了，噗的一声笑出来。

“陈总，这就是你们理工科的语文水平？”

男人予一个神警告：想下车是吧，赵又锦？

可他的警告一点也没能威胁到副驾驶的人，她还在：“就这种标题，你要是在我们专业，要么毕不了业，要么刚入学就得劝退。”

陈亦行看她片刻，平静地：“彼此彼此。就你这种力劲，过河拆桥的本事，放在我们公司也一样，除了开除，没有第二条路。”

……

回的一路上，两人在你一言我一语，吵架内容幼稚得像小学生。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渐渐有了铺天盖地的架势。

天地间有种自得乐的热闹。

窗外是，窗内亦如是。

直到在楼道里分别，两人各回各，赵又锦合上门，没忍住从猫里看对面。

陈亦行晚她一步再见，在她偷看时，才不疾不徐踏入室内。

她望着重归寂静的楼道，和那扇紧紧闭上的大门，忽然心生不舍。

她想，实这一夜不止难堪，也有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