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有乌云积聚。直到一道闪电照亮夜空，炸雷于头顶轰然炸开，豆大的雨点降落，像是老天在宣泄着情绪。

植物都是喜水的，在这样的夜色下，它们忍不住张开叶片，举向头顶，贪婪的汲取着这一抹甘霖。

黑暗中，成片的唐式建筑群坐落于山间。巨大的斗拱，飞翘的屋檐。在二楼敞开的长窗旁，少年披了一件单衣，倚着窗勾弄着一抹闯进窗子的叶绿。

那叶子被风和雨的拂动下，像是害羞的少女，在少年的指尖下微微颤抖。

矮几上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残棋，黑白棋子凌乱的洒在桌脚，像是有谁在下棋途中忽然悔棋。

“小十七最近还追着那大妖？”

“回老祖宗，十七弟最近去了上京。”回话人迟疑了下，才说：“说是要去探望朋友。”

少年眯着眼，笑得有几分开怀：“小十七竟交到了新朋友。那倒是不错，也省的他寂寞。他自小就与其他兄弟们性情不同，又养在我膝下，总是和同龄人少了几分往来。多一点朋友也好，性子也能沉稳些。”

他望向窗外，这座历经了数百年才逐渐形成建筑群是他的归宿，也是困住他的坟墓。他在这里成长，变得强大。他以为可以离开白家走向另一种人生。但一切不过是早就被书写的命运，最终结局如何早已被定格。

所以，他总希望白家的孩子能走出去，走的远远的，不要回来了。这座大宅已经掩埋了太多干净的灵魂，白的染成黑色，黑的逐渐枯萎……

“老祖宗说的是。”年轻人回道：“十七弟性格有些跳脱，一个人在外难免让人担忧，我已派了护卫悄悄跟随保护他的安危。”

少年倏地回神，唇角勾勒出一丝浅笑：“你已经陪我够久了，下去吧。”

年轻人怔然，少年已经撩起袍角缓缓起身。

“就让我看看，这么晚了是哪位客人前来拜访。”

山间，雨势更大。遍生青草的地面也滑腻腻，人踩在上面，很容易摔倒。

一支队伍穿过树林，踏过草地，步履坚定的朝着那片发光的村落走去。

明历站在山岗上，身边的术士如同洪流一般，慢慢的涌向白家老宅。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白芍山，倒是父亲在他幼年的时候曾讲过，当年明远山前来白芍山向白英讨教，虽未惜败，却也重伤。

那时父亲只有十一二岁，对当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仍旧很清楚的记得。那白家老祖长着一张少年的脸庞，容貌很是精致，像个养在富贵阁中的娇弱公子。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压制着当时已在修士中颇有名气的明远山，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明远山当时未败，靠的也并非一身本领，而是有明家老祖宗们留下的一些保命的法宝。从那时起，明家对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进行了一个全新的评估。

他们，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加的强大。

即便只是一个看似毫无杀伤力的少年人，要随手杀掉一名成名许久的修士都不在话下。

父亲当时曾说过，那少年明明有机会杀掉明远山。但不知道为何，并没有下手。

在他们这一代，能够见到大妖怪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也就缺少了几分敬畏心。

明历并不在意这些，即便白英是一个活了多年的老妖怪，但和妖魔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的能力虽然强大，但不得离开白芍山。

他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限制，只能按照古籍上的说法，大约是修行到了一定年限的妖魔，这个世界对他的限制就变得更多了。一如传说中，那些要经历天劫才能飞升的修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