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纠缠,只偶尔找机会回谢我,比如,来接梁修的时候,帮我换换灯泡,修好松动的门锁之类。
我们之间的互动也仅限于此。
时光飞逝。
与我们的家乡不同,这里的春季温暖妩媚,晴朗宜人。
换上单衣的时候,点点和梁修要去参加童子军的露营了。
因为我的车正在检修,我便搭梁栋的车,送点点去参加活动。
出发前有个简短仪式。
看着点点站在队伍里,我发现她好像长高了些。
要是孙皓志看到点点穿着制服,一本正经的样子,会很骄傲吧……
我偷捏手臂,让自己不要乱想。
点点登上大巴车,在车里向我挥手。
车子缓缓开远,我忽然不知道下面该去做什么。
这还是到加拿大以后,第一次只剩我一个人。
我仍搭梁栋的车回去。
路过西区的时候,他又一次向我发出邀请:“这里有家餐厅不错,我请你。”
“不用了吧。”我一时没找到借口。
梁栋笑道:“总得给我个机会谢谢你。不然,我都不好跟梁修交待……”
他已经将车子减速,靠到路边。
这的确是家很好的餐厅。
通透的落地玻璃窗外是辽阔海景,婉转琴声低声鸣奏,菜式精致可口,的确对得起菜单上的标价。
我们边吃边聊,话题大多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
他说,将来打算送梁修回国进修中文,我笑道,这可真是怪圈,多少人想尽办法让孩子出国读书。
梁栋留下小费,邀我到海滩散步。
他向我解释,如今形势不同,洋人学了中文去开拓中国市场的尚且大有人在,身为华裔怎能反倒丢了这个优势。
我知道他说的不错,不过这些事,我没考虑过。
这里的平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可贵。
天晚了。
梁栋送我回家。
下车的时候,他叫住我:“有件东西送你。”
我见他神色有点不对,暗叫不好。
果然,他下车打开后备箱,捧出一大束玫瑰来。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惊讶错愕比较多,还是尴尬为难比较多,总之梁栋已经连连摆手,叫我别误会。
“我记得你说开过花店,一定是喜欢花的……真的,我只是不知道送什么好……”
我意识到自己太过失礼,忙补了一个笑容,把玫瑰接过来:“谢谢你。”
国外的水土不同,养的这玫瑰也格外粗壮,花朵硕大饱满,连刺都又尖又长。
我紧张着,一个不小心扎破手指。
“呀!”鲜血流出来。
梁栋看见,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又不是他刺的,我却和他讲:“没关系。”
不知怎么搞的,我的手跑到他手里,而他已经掏出手帕,裹住我流血的手指。
没有风的夜晚,月光明亮。
哪来的阴影,落在我们身旁?
“你们在干什么?!”
四十八永远
“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无比熟悉。
我不敢相信,登时呆立在那儿。
直到梁栋退了半步,侧过身,我才看见他身后的那个高大身形。
心脏狂跳起来,毫无章法。
我几乎要失声尖叫,却怕发出声音惊醒自己,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向前迈了一步,把手搭在梁栋肩上。
梁栋被他拉开,放掉我的手。
他已经距离我那么近,我看得太清楚,他皱起的眉,他微微向下撇着的嘴角,连他眼中带着蔑视的愤怒……
真的是他!
我没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他已站过来,与我并肩,面向梁栋。
于是,我盯着他,他盯着梁栋,梁栋看看他又看看我。
震惊中的我顾不上梁栋的反应,全部注意力放在这不可能出现的人身上。
梁栋被他盯毛,勉强笑了下问我:“这位是?”
我自己都搞不清状况,还是他开口回答:“我是她老公。”
边说边揽过我的肩,仿佛他只是出门散了个步刚回来一样。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
各种情绪正在激烈冲突,我根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得按住口,尽量保持冷静。
梁栋困惑地观察了一阵,终于说:“孙先生,你好。我是梁栋,也住在这个社区。”
“嗯。”他的态度傲慢,没去握梁栋伸出来的手。
梁栋尴尬地把手缩回去,转向我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仍旧捂着嘴,说不出话,只向他抱歉地眨了一下眼睛,示意他先走吧。
梁栋回到车里,很快开车走了。
一直扶着我肩膀的那只手,这时才向里收了收,把我搂进怀里。
“小西……”他低低唤我的名字。
我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天啊!
这怀抱有多熟悉,真的是他,他还活着!
两行眼泪簌簌流下。
我终于可以哭出来。
“小西……小西……”他一连串的念着,没有别的话说。
我无声地哭着,把眼泪统统涂在他的衣襟上,
他松开环着我的手臂,用手指擦拭我脸颊上的泪水,轻声哄我:“不哭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哭泣中的我,忽然被这句话惹怒,一把推开他。
“好好的?!”
“你知不知道我和点点有多伤心?你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么?”
“还有婆婆那么大年纪了,你就不担心她么?”
“你明明活着,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们?”
“连一个平安的消息都不给我们?你怎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