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最担心的不是破城的问题,而是破城之后该如何善后。
不出意外,造反主谋若是在攻防战中没死的话,就会被装上囚车,押回长安受审。
问题偏偏就出在这,要是换作其他人,萧煜也不至于这么纠结,但这人偏偏是练霓裳。
两人在长安时,本就有些暧昧,谈不上爱恨,可总有些好感,现在两人走上了对立面,这让萧煜如何不愁?
这个女人,似乎隐藏着许多面孔,妩媚,冷傲,睿智,以及一丝楚楚可怜。
不可否认,无论是见色起意也好,同情也罢,萧煜心软了,他着实不想亲手将这个女人送上死路。
“萧公子,我占据渝州这块易守难攻之地,并且还聚全城之粮,可供全城数月之久,但是你不同,你大军粮草怕是不多了吧?最多一个月,你便会面临粮草缺乏的困境,到时候你还敢继续攻城吗?”练霓裳轻轻笑道。
“你觉得,拿下渝州,需要一个月吗?霓裳姑娘,你是否太小瞧大唐王师的攻城之厉了?”
“我可不敢小瞧,但却是实话实说而已,当年萧公子凭借数千守军,便守住了西州,如今渝州的情况比西州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萧公子凭什么会觉得我守不住?”
萧煜看着她,有些感慨道:“没想到霓裳姑娘也是熟读兵法之人,也是如今条件不允许,不然你我痛饮一杯互诉衷肠,岂不美哉?”
练霓裳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萧煜的脸,目光有些发痴。
和当年一样,他还是这么英俊潇洒,不过在塞外吹了这么多年的风沙,他的模样却比从前要成熟许多,特别是那双眸子,要更加深邃,就好像天上的星辰一般,让人情不自禁陷入其中。
练霓裳打量的很认真仔细,甚至于连一根头发都不想错过,仿佛妻子看着出征归来的丈夫,生怕错过任何一丝追忆。
相对两无言,唯有泪千行,不过,这泪始终流不出来,只是在眼眶中流转。
良久,萧煜叹道:“霓裳姑娘,听我一句话,投降吧,此时尚有周旋之地,若是两军交战,你我可就真要不死不休了。”
练霓裳眼圈一红,双拳紧紧攥紧,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萧公子,两军对峙,我为一军主将,若是不战而合,岂不是遭人耻笑?若是萧公子再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那恕我不能奉陪了。”
“唉。”萧煜叹息,知道此事不可调和了,“既然如此,霓裳姑娘,你我便心平气和得坐下来,不聊国事,只谈风花,一诉阔别多年的离愁,如何?”
练霓裳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而下。
“萧煜,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到了今时今日这一步,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你无法退兵,我也不能归降,唯有一战!”
“唉,霓裳姑娘,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这大唐的江山,你是拿不下来的,就算守住了我,身后还有几十万唐军和无数名臣老将,你恐怕连剑南道都出不去。”
练霓裳咬咬牙,“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无论成败得失,这事都必须有人去坐,当年李家起事,不是用同样的手段吗?”
“可你不姓李,你没有李家的命,更没有他们的手段!”
“不试试,怎么知道?天下本就是有能力者居之,今天我就要试试,打下贞观盛世的天可汗陛下,到底有几斤几两!”
“唉,你还是太天真了…”萧煜无奈叹了口气,“如今民心所向,江山稳固,大唐正是巅峰之时,四海之内,谁敢不服?弥勒教的造反,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是不是笑话,也得过后才知道!”
“…”
萧煜已经无话可说,看着练霓裳脸上的执拗,知道她已经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