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回想起初见朱璧,对方就派出封谦来阻杀自己,点头说道:“我非常同意姬大侠的看法。目前鬼影门已经分裂,薛袭用计谋加强攻攻陷了总坛和河北所有的分舵。好在我和大师兄在山东、江苏也有经营,便将手下的人马全部撤了回来。”
姬无双说道:“月儿也提及过鬼影门和朱璧的恩怨,目前金玉钱庄已经坐大,而且朱璧的全部罪证几乎都已经被抹平,要斗倒他,我们非联手不可。”
韩烈正色说道:“虽然鬼影门目前是大师兄莫离在主事,但是这样的事又岂会有人拒绝。我代大师兄答应此事。”
姬无双喜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韩烈问道:“姬大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姬无双说道:“扳倒朱璧绝不易行,我已经派人去请掌门师兄前往长安主持商定计划了,鬼影门可否愿意派人前往长安,参与商议。如果愿意,姬某可以修书一封。”
韩烈当机立断地说道:“有劳姬大侠了,韩某愿意前往。”
姬无双望着眼前这豪迈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说道:“韩堂主的性子与我那随云侄儿倒颇为相似。”
镜水月也随着他笑道:“我初见韩兄之时就有这感觉。”
韩烈哈哈一笑,说道:“听二位如此说,韩某倒也十分想见见那号为‘神风’的风随云了。”
再次说起风随云,姬无双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对镜水月和穆涵懿说道:“既然南天楼已经牵扯在其中,云儿身在广州,虽然有紫照师弟照料,但是我依然有些放心不下。我打算明日就启程前往广州,你们陪同韩堂主去长安吧。”
镜水月立即说道:“我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见过师哥了,既然三伯要南下广州,那么我和涵懿自然是随行了。”
穆涵懿也说道:“我也甚是想念风大哥,我们三人一同去广州吧。”
姬无双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好!”
春寒料峭之中,姬无双、镜水月和穆涵懿启程南下广州,韩烈也带着姬无双亲笔手书的书信,前往长安正式与玄天真人、镜如雪、黄青和薛紫柏等人结盟。
而地处南国的广州此刻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修建在幽静小山之上的紫阳观中更是每天都可以闻到阵阵花香。
一个高大雄健,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男人踏着沉雄的步伐走入紫阳观。
他苍岩般坚硬的面部轮廓在进入紫阳观之后,因为眼睛中流露出的淡淡笑意而显得柔和了不少。
风随云端着药碗从楚雪的房间之中走出,转出小院,正要将药碗送往药房清洗,正好看到那魁梧刚健的黑衣男子正站在他前方不远处,冲着他露出一个真挚喜悦的笑容。
风随云也不禁喜上眉梢,将原本的忧愁冲淡了不少,笑着招呼道:“杨兄!”
那黑衣男子正是为公输缺服丧三年期满,返回广州的杨破。
杨破快步走近,伸手抓住风随云的肩膀,用力地握了一下,喜道:“随云,还好吗?”
风随云的俊美脸庞之上重新染上愁色,然后又强颜欢笑道:“等我先将这药碗清洗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在风随云的小屋之中,杨破静静地听完风随云在过去这三年之中的经历,看着他又一次因为烦忧而斟了满满一碗酒,便伸手将他的手按住,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再喝了。”
风随云苦笑了一下,放下酒碗,说道:“阿雪自从那次受惊之后,就一直住在紫阳观之中。中途她父母也来探望过好几次,师叔也已经尝试过很多办法了,但是依旧不见好转,当真是令人心忧。我还答应了要带她去雪狼谷的,唉。”
说到这里,风随云难掩心伤与愧疚,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杨破看着他深陷苦痛难以自拔的样子,也没有再劝阻,而是为自己也满满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风随云说道:“虽然水月远在长安,但是花兄已经到了广州有一段时日了,你先去和师叔打个招呼,继续住回原来的那间小屋,我现在就去找花兄前来紫阳观。”
杨破点头说道:“好。”
在紫照真人的精心照料之下,楚雪终是一天一天地好转了起来,不但饭量增加,就连向来都洁白胜雪的脸庞也微微有了些红晕之感。风随云看在眼里,比所有的人都要开心,杨破、花飞雨和启古也都为他感到高兴。
这一日,楚雪吃过药后,依旧慵懒地躺在床上,风随云则一如往常地陪伴左右。
风随云拿出温玉所作,后来由崇肃前来紫阳观探望之时带来的那副画像,说道:“你的脸空白了多可惜,要不我们把它补上吧。”
楚雪浅笑着说道:“好啊,你来为我画像吧。”
风随云不禁挠了挠头,说道:“我哪里会画像呢,我只学过怎么画眼睛。”
楚雪一双清丽俊秀却又似深藏着哀伤的美目眨了一眨,说道:“那你为我画眼睛。”
正是那若有似无的欲说还休,难以界定欢乐哀愁的深邃眼神,构成了楚雪这独一无二,轻灵出尘的气质。
那完完全全是一种难以描绘,难以书写,难以言传,只能意会,且回味无穷的绝世之美。
风随云忍不住在楚雪的眼睛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我现在还画不出,以后肯定可以的。”
然后坐回原处,说道:“我可以去求花兄来为你作画。”
楚雪微微一笑,说道:“好啊,花公子的画技,我还是很敬佩的。”
为了让楚雪好好休息,风随云又和她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走在紫阳观之中,正打算去杨破的小屋找他聊天解闷,突听一个久违了声音叫道:“风师兄。”
听到南林的声音,风随云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涌起厌恶之情来,但是又不能完全写在脸上,只好微笑着转过身来,说道:“不知南兄何事唤我?”
南林面带羞惭之色地说道:“三年之前借风师兄的银两,我已经通过在马厩之中工作而赚了回来,都交在师父那里了。”
风随云见南林经过三年的劳作,往日里的嚣张跋扈已经荡然无存,心中对他的憎厌之情大减,说道:“那就好。”
南林见风随云并没有露出厌恶之情,便说道:“小弟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风师兄可否答应?”
风随云心中一突,暗暗说道:谁知道你又想做什么呢。
口中说道:“不知是何事?若是风某无法做到,那便答应不了。”
南林连忙说道:“做的到,做的到。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风随云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南林说道:“我家距离紫阳观甚远,昨日村中来人说起老母辛劳成疾,我想问风师兄借用马匹,早日回家照料。”
看着他说起老母病倒之时微微发红的眼睛,风随云不假思索地说道:“没有问题,马借你了,你快些回家去吧。”
千恩万谢之中,南林一溜烟地离去了。
看着南林的焦急模样,风随云不由得又想起音信杳然的父母,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尚未迈开步子,就听到一副破锣嗓子在身后说道:“风兄当真借了马匹给南林?”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也知道是易朹到了,风随云心中极不愿意看到他那张黝黑肥胖的丑脸和那双浮肿又眼神不正的眼睛,只是碍于礼貌与同门情谊,只好微笑着转过身来,说道:“易兄,好久不见。我确实刚刚借了马匹给他。”
易朹一副痛心模样,说道:“风兄,你怎么能借马给南林呢?他是如何坑害你我的,你难道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风随云微笑着说道:“我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我刚才见他与三年之前已经大有差别,全不似三年前那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所以才答应借马给他。”
易朹叹了口气,说道:“风兄这一次只怕是又要被他坑害了。”
风随云哈哈笑道:“他虽然过往劣迹斑斑,但是已经被师叔好好惩戒了一番。易兄,我们也不应该还以老眼光看他。”
易朹无奈地说道:“风兄岂不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语?这南林厚颜无耻之极,岂会更改?”
风随云不想再和易朹纠缠下去,便哈哈一笑,说道:“且看他这一次的表现吧,如果还是如原来那般,我不再借马与他便是了。”
易朹摇了摇头,辞别风随云,自行去演武场了。
这黑面胖子的行为较之过往有异,风随云也不禁稍微有些诧异,正想要继续去找杨破,旁边的木门打开,一道黑胖身影从中闪出,撅着嘴说道:“风兄,讲道理,虽然易朹平日里为人自私自利,但是我觉得他刚才的话,句句在理。”
风随云不由得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心道:今天我是捅了黑胖子窝了,一连遇上了三个黑胖子。
但是他为人重情义也重礼数,便微笑着说道:“二位的好意风某心领了,也希望你们两位大人有大量,给南林这一次机会吧。”
狄蒿撅着嘴巴,摇着肥大的脑袋说道:“南林在这三年之中背后中伤我们三人多次,我不觉得以他的为人会真心悔改。第一次借银子,便是去赌博。这一次前来借马,想来也没什么好事。”
风随云默然无语。
狄蒿继续说道:“讲道理,风兄你虽然是豪迈仗义之人,但是南林却绝不是知恩图报之辈。此人,不可信任。”
风随云知道狄蒿这番话乃是一番好意,便点头说道:“多谢狄兄提醒,我会留个心眼的。”
狄蒿不再说什么,重新走入木门之中。
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楚雪在紫阳观之中待得气闷,便和风随云说道:“久在紫阳观中,我想出去走走。”
风随云想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好的,刚好我也想去广州城中走走了。”
楚雪家境富裕,在紫阳观养病期间,也有家仆王华和婢女齐韵陪伴,更留了一辆马车在紫阳观中,方便出行。
王华坐在驾驶位置,驱车载着风随云和楚雪前往广州城。
许久未曾入城,楚雪在这颇具人烟气息的城中四处游玩,显得甚是留恋。
感到疲倦,楚雪拉着风随云去了一间颇为安静舒适的茶楼。
一边品尝着香茗,一边看着城中不断流动的人群和珠江之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楚雪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
好不容易等到楚雪收回目光,风随云微笑着说道:“待会儿我们去书画街吧。”
楚雪奇道:“去书画街做什么?”
风随云神秘兮兮地一笑,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正在说话间,一个中年秃顶男人笑着走过来,朝着风随云说道:“这位小兄弟可是要购买字画吗?”
这中年秃顶男子眉毛清疏,眼睛不大不小,耳朵上尖下圆,鼻子山根低塌,鼻骨亦不起,倒是鼻头显得颇为肥大。颧骨低平,嘴巴朝左侧歪斜少许,下巴短缩。
风随云一愕,回答道:“并不买。”
那中年秃顶男子看了风随云和楚雪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朝着风随云招了招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风随云见对方面善,便跟随他来到茶楼的僻静角落。
中年秃顶男子望着风随云,压低了声音,微笑着说道:“小兄弟可是要为心上人画像吗?”
不想这秃顶男子竟然看破了自己心中所想,风随云心中暗叫厉害,如实回答道:“正是如此,却不知道先生是如何得知的?”
中年秃顶男子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年有四十,又是个生意人,察言观色自然还是行的。贱内也是以丹青手艺谋生之人,若是小兄弟有兴趣,可以考虑由贱内来为那位姑娘作画。若是小兄弟看不上贱内的本事,我们夫妻也是混书画行业的人,为小兄弟其他的高明画匠也方便一些。”
对方态度诚恳,而且句句在理,风随云不禁心生好感,说道:“那就劳烦先生引路了。”
楚雪虽然不甚明了风随云为什么要去游玩书画街,但是她又岂会拂逆了风随云的意愿,欣然与风随云随着那中年秃顶男子启程。
三人边走边聊,互通姓名,风随云和楚雪也得知对方名叫徐明。
徐明带着二人来到书画街之上一间名叫素绢斋的画坊之中。
徐明进门就唤道;“娘子,快出来招待客人。”
一个略带些浑浊的女音应了一声,然后珠帘卷起,一个年约三十三四的矮胖女人从屋内走出来。
那女人面色白净,额头广阔圆隆,一双肥大的耳朵贴面且后倾,一双细长眉毛之下是一双细长眼睛,山根低塌,鼻梁不起,鼻头肥大,颧骨丰隆高凸,嘴巴单薄且阔大,下巴圆润,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富态。
徐明热情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拙荆辛瑶。”虽然是为别人介绍,但是言语间充斥着对于妻子的爱意。
辛瑶颇有些惊异地看着楚雪的秀美容颜,然后热情地笑着问道:“不知二位客人有什么需求,是要购买书画,还是要我作画。”
风随云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副温玉的未竟之作,说道:“希望可以补完这副画。”
辛瑶笑着接过,说道:“待我先看看。”
她一边微笑,一边打开,然后脸上的表情逐渐被惊奇所代替。
徐明少见妻子露出这副表情,便也转至她身侧,也被温玉那妙绝天下的画作给惊呆了。
楚雪这才知道风随云前来书画街其实是想找人补足那副画,不禁脸显微笑,显得甚是开心。
看着这从笔触到墨色都无一处可挑剔的画作,辛瑶的呼吸几乎窒住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说道:“我能力不济,无法为二位补足这幅画。”
顿了一顿,然后说道:“不过我可以为二人一人,他应当有足够能力补成。”
风随云开口问道:“何人?”
辛瑶眼中露出崇拜神情,说道:“陈晓磊。”
风随云不禁问道:“这却是何人?”
辛瑶眼中的崇敬之情不减,继续说道:“他虽然没有拜师,但是却凭借着极高的天赋,画技自成一派,我跟随他学艺一段时日,虽然每日都被他从头奚落到脚,但是自问受益良多。而且,甚至连广州的绘画大师五山先生也十分喜欢他,经常为他一些生意,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虽然并非是书画行业的人,但是却也听说过五山先生的大名,风随云喜道:“既然是五山先生看得上的人,绘画技巧自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却不知道这位陈晓磊先生住在何处呢?”
辛瑶笑着说道:“他住在甘露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