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厢春风得意,却是不知自己竟有一语成谶的本事,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之后的狼狈,只怕就不会有这般轻巧地想法了。
不过此时的他自不会想这么远,眼看悬崖近在眼前,他高兴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想那些扫兴的事。
而随着他步步临近自己的目的地,他身后的动静也越来越大了起来,却是老者已然追了上来。不过面对如斯险境,写意却是极其洒然地大笑了起来,随即便朝着天际低语道:“你可愿随我冒一次险?”
云晞闻言却是极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怎么说她现在都已经在他背上了,这冒不冒险哪里还能由得了她。
而写意问出这活后,见云晞半天没有反应,也不由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看来倒是他得意地有些过头了,竟然忽视了背上之人的脾气,这话虽看似豪情万丈,但没有人应声,却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恁得是自讨无趣。
不过这尴尬倒也没持续多久,就被火速到来的老者打断了。若不是云晞的那把银针在此时派上用场的话,只怕意王殿下就要被长鞭给捆了个结实了。
而老者见这一招制敌不成,遂又连续甩了几鞭,虽说都没有实际作用,但却已叫写意左右闪躲,狼狈不已。“就是现在!”老者见写意总算露出了破绽,忙挥动长鞭向前击去,就这一下,却是击得写意一个踉跄,摔出了悬崖……
“咦。”见写意被打落悬崖,老者却是发出了一声惊讶地短呼声。
方才那一击,他分明没使多大的力,却看见一个顽强到不行,方才被他全力鞭打都安然无恙的人,就这么轻飘飘地被击飞了。这样的结果,便是旁观,老者都不会相信,更何况那长鞭就掌握在他手里,他岂能不知道他的力道如何,能伤到眼前之人几分?
因此犹是到了此刻,老者依旧是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长鞭,未曾反应过来。若是此时有人凑近了,还能听到一声声不敢置信地嘟嚷,“这可真是邪了门了……邪了门了。”
而在惊怔过后,老者却是施施然地席地坐了下来。写意他们被打落悬崖,虽然是老者亲眼所见,但他依旧谨慎地在崖顶等候了起来,却是因为老者觉得方才写意这一摔太过诡异了一些。
不过这毕竟是万丈悬崖,因此老者怀疑归怀疑,但心底里却是对写意他们此时的生死有了几分定论。险中求生看似有几分成功机率,但老者毕竟是有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的,岂能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万中无一之事。
他能在这边相侯,还是因着他为人谨慎,若是换个人只怕早走了。
而此时在老者心中,原本应该葬身于崖底的两人,如今却是极其尴尬地被吊在了半途之中。上不得又下不去,上去的话,唯恐老者还未离去,下去的话,偏偏又是九死一生,这般两难之境,也惟有卡在半途,一条出路了。
只是这半悬于峭壁之上,又岂是易与之事。云晞还好,被捆于后背,根本不需要出力,但这也导致了写意一人却要支撑住两个人的重量。
幸得他手中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还可插于峭壁之中,让他有着手之物,但饶是如此,在脚下空无一物,方才对阵又几乎耗尽了内力之际,他也撑得甚是辛苦,连原本在苦战之中都未有汗迹的前额,此刻都冒出了一颗颗汗珠。
不过便是这般境况,他依旧是笑着,朝背后之人问道:“你猜这老头能等多久?”
可能是知道云晞不会回答,亦或许他原本就不打算让她回答,在他问出这话后,便仅是略微顿了顿,随即就接着说道:“我看他是待不了多久就会走的,那老头一看就是性子急躁之辈,只怕等不到一炷香时间,就会因着不耐烦离去了,就算他能忍,也必定没有我这等耐性。”
这番话说得洋洋自得,云晞甚至可以想象到写意在说这话时微微挑起的眉梢。
分明是这般紧张的境况,他却在这边浪费元气,说这些废话,若是按照往常,云晞定会用几句嘲讽之言,堵住他的嘴,但今日闻言,她却是默然无语。
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但直到此时她才知道昔日所想的,岁月会改变初衷,是多么的自欺欺人。
一个人,在心知肚明有死无生之时,还毅然伴你。
一个人,在勉力死撑汗湿重衣之际,还含笑慰你。如此这般,如斯深情,又岂能因为岁月,就突然淡了,不爱了。
她之前这么想就已是侮辱了这份情意,现下若是再出言,无论说什么,都是一种亵渎,不如不说。
因此云晞此时的沉默却是再合适不过,若是之前她还抱着让他将她抛下自己求生的念头的话,现下的她却只会默默陪伴。或许解开死结,将她舍弃,写意能支撑更长的时间,但她已知他的心意,所以她不会说,也不愿再说。
而随着云晞的默然,写意也沉默了下来,不再出声。此时的他也委实是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单用两只手却要撑起两个人的重量,莫说他体力已快耗尽,便是全盛之时也撑不了太久。若是现下再开口说话的话,他却是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发出些颤音来。
这般情景不可谓非艰难,偏偏身在崖顶上的老者,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在写意强撑地牙都快咬碎了之际,开始了一**的试探。
“喂,崖下那长得跟女娃似的小子,你死透了没啊?这地方无处遮风挡雨,老夫一把年纪了,可不愿意待,你若真逃过一劫,也算是你运气,老夫就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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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者说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说到'女娃似的小子'六字时,声音格外的宏亮,甚至还伴着一圈圈的回音,在这片区域不断回旋,却是让写意气得不轻。
不过气归气,写意还没蠢到被这么一句话就诈出的地步。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就又蛰伏了下去,再没有动静。
而在这么静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崖顶上才复又有了一丝动静,却是老者从暗处又钻了出来。他虽也知道这诱敌之计太过明显,写意不可能这么容易上当,但在等了这么久后,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他也不由有些失望。
甚至心里还隐隐冒出了一些想法:“或许是老夫太过高看这两个小辈了,这小子和他背上的女娃,虽然有些精,但毕竟还是凡胎**,没道理这么高摔下去还不死。老夫在此极有可能是白等了,他们两个怕是已经葬身崖底了。”
老者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方才的等候乃是出于原因,他还能坐得住。但现下都明知自己是白等的,以他的性子,又如何还能耐得住。
因此在抉择过后,老者决定回去了!
那边此番过后肯定会有大动静,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还不如回去帮忙。不过老者离去前,还是耍了个小心眼。怎么说也让他老人家等了这么久,他总是不能让他们太好过的。若是那两个小家伙死绝了也就罢了,要是还活着,那少说也要在崖上风吹日晒个够,才行。
于是老者施施然地迈到了崖边,在提了一口气后,遂朝着崖下大喊道:“小子,算你有种。不过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纵使其他没什么长进,但这耐性却是不缺的,今日你我就比比,看谁先耐不住!”
老者吼完这一嗓子后,就收起长鞭,施施然地离去了。而从他边行走,边摇头晃脑地举止来看,他对他自己吼得这一嗓子,可谓是得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