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谢然看来,已是相当客气了,可他的语气对于景顕来说,却是极其恶劣的,再加上之前谢嫣的无故辱骂,景顕的脸色也愈发铁青了起来,他在默默听完谢然的话后,就冷冷地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判断出那是你们少主的遗体的,我只知道我们从未说过你家少主已去。之前那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我们听过也就罢了,难道如今你们还要对为你们少主延命的大夫动手吗?"
景颗讥嘲地说完这番话后,抬眸就发现谢然已如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站在他面前,不一会儿,才有阵阵狂喜之色在他脸上涌现,而原本林子里的恸哭之声,也随之慢慢止了下去。
不得不说,看着同一张脸从强忍悲痛到狂喜,这种极端变化的冲击是极大的,因此景髄在亲眼目睹这一幕后,也不由怔了一阵,而等他反应过来之际,却发现谢然已然发疯般地越过了他,朝着云晞的方向奔去。这一出,饶是他已久历沙场,也被骇得亡魂皆冒。
不过他阻止的话语,却是还未等出口,就在见到那人突兀跪倒的场景后,一下子湮灭在了喉腔。
“草民恳请陛下救我家少主一命。”谢然这话说得可谓诚恳至极,但云晞对此的反应,却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摇头,甚至连一句短暂的回话都没有。
面对这种情况,谢然原本有了一丝喜意的脸,迅速苍白了下去。这种希望破灭的味道,甚至比一开始的绝望还要来得残酷。只是躺在他眼前的是写意,因此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断地恳求云晞为其医治。
而他这厢的举动放在谢嫣的眼里,却是让她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开始不停地顺着脸頰滑落了起来。此时此刻,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个身怀武功的高手,只是徒劳地用着力气,一遍一遍地试图将谢然从地上扯起。
“你起来吧,他的伤……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可能是为眼前这景象所触,自始至终未曾发一言地云晞,竟然也艰难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只是她这一句话虽是实情,可对于眼前这两人来说,却是过于残酷了一点。
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亦或者她原本就打算说这番话,云晞在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他身上最致命的……是那道位于心脏处的伤口,莫说我无能无力……恐怕就是我师父……也是无力回天,但这世上有一个人却可以……”
“此人是谁,还请陛下赐教。”谢然的脸色越听越灰败,但等到云晞说到最后一句是,他却是浑身一震,忍不住插话问道。
而云晞显然也明白他的心情,因此并没有因他的插话而着恼,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可以救他……那恐怕也只能是身处南临的古巫了。”
“我师父曾对我说过,若这世上还有一人能在医术上胜过他,那便只能是南岭的古巫了。此人行事异常的神秘,若不是我师父偶然误入瘴气深处,只怕也不知道世上有此一入,而他的年纪却也如那团瘴气般,让入捉摸不透。”
云晞说到此处,那原本艰涩的语气方顺畅了许多。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人,见他们并没有因为这无关他们少主的病情而感到不耐烦,沉静地,甚至是十分恭顺地听着。
这番举动让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因此她在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后,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师父跟他相处了三天,却依旧不知他的名讳,只知他自称南岭古巫,而也就是那短短三天,他便已承认此人乃是个全才。他虽未亲眼见他医治过人,但他却见过此人让一头濒死的小鹿重焕生机,而对他医治的手段,我师父只说了四个字——神鬼莫测。”
“神鬼莫测……此人既能当鸣渊前辈如此评价,看来他的医术的确是神乎其技,如此岂不是说,我们少主有救了?太好了……”谢然和谢嫣听云晞说到此处,都有些大喜过望,只是谢然为人处世稳重,因此不曾有何表示,而谢嫣却是直率的性格,所以她听到这里,却是有些按捺不住地脱口说道。
只是闻听她这番话后,云晞原本毫无波澜地脸上,却是泛起了一丝苦笑。
“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师父虽对此人的医术评价甚高,但毕竟未曾见他医治过人,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不知是否还居于原处,甚至不知他是否已仙逝,便是他还在,且的确有起死回生之能,那个地方也不是那么好寻到的,便是寻到了,要想穿过毒瘴却也不是什么易事。”
“不过后面两点你们却不用考虑了,我师父对此人推崇至极,因此他离开后,便特意绘制了一张那人所处之地的地图,而那毒瘴,他既能穿过一次,就自当能穿过第二次,如此倒也无甚可惧的。”
“而我之所以让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也是由此而来。我师父对他推崇至极,却只待了短短三日,甚至明明有机会能再次拜访,这么多年却还是未再踏足南岭半步,甚至不知那人生死,如此怪异情况,你们可曾想过因由为何?”
云晞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抬眸见到地却是两张同样迷惘的脸,不过她一开始,就对他们会猜出来一事不抱希望,因此见他们困惑不解,便也自顾自地给出了原因。
“此事提起来其实有些不尊重师长,不过此时此刻,却也别无他法。我师父之所以这么多年从未踏足南岭,只是因为多年前,他不是主动离去,而是被赶出来的。这也是我叫你们不要抱希望的最大原因所在,便是我师父当年无意提起,都对那人脾气直摇头,这还是他真诚相交的结果,若是有求于他,只怕会更难堪。”
“如此,你们可还打算继续前往南岭寻他?”
云晞这话说得中肯,但谢嫣却如受了奇耻大辱般猛然抬头,只是她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谢然给打断了,他缓缓抬眸,用一种平静地几近冷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视着云晞,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的意思我等都明白,只是此事事关我们少主的性命,对于我们来说,从来没有愿不愿,只有何时启程一说。”
谢然这话说得可谓无礼至极,可云晞闻言却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移目光,看向了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景飄。
“你既然能寻到这里,必定是看到了朕留下的记号,如此云衡那边,你想必也做了些许安排。”云晞此时理智已归,方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所行有诸多不当之处,因此在此处告一段落后,便将目光了转向景髄。
若说先前她对云衡还有些许惺惺相惜之意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她对他便只余敌视之心了。哪怕是倾举国之力,她也定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只可惜景顾虽如她所料那般,派副将对那座小院进行了围堵,但他们所能捕获的也仅是小鱼小虾了,她真正想要擒杀的云衡,一早就在一干高手的护持下突围了出去。不过这等情况,此时的云晞却是没有料到的,因此她在得到景甄肯定的答复后,就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此次除了云衡意图谋逆外,还有寒影阁一干江湖人士欲对朕行刺杀一事,待此事平定后,你便派人率兵进行剿杀,记住,朕要看到的是所有人的人头。”
话语至此,云晞已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因此她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方说出了那道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禁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