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余沧海身着一袭不起眼的灰色劲装,潜藏在黑夜之中。
毕竟也算一代宗师,哪怕正在做这飞檐走壁的宵小之事,也自有一番气度。他在福威镖局内四处探查,如入无人之境,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在镖局里探查无果之后,余沧海又绕着镖局转了一圈,然后经过了镖局的后巷。这里阴暗偏僻,人迹罕至,光滑的青石板泛着幽幽的冷光,看起来一切如常。
但也只是看起来。余沧海在这里闻到了血腥味。他敏锐地停了下来。
“不愧是余沧海余观主啊,”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果然要比昨天那两个毛头小子强太多。”
余沧海猛地回过头,发现一个人稳稳地坐在墙边,不知已经看了多久。这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黑暗之中只能看出一个轮廓,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寒光闪闪。
“阁下是谁?为何与我青城派作对?”余沧海问道。
“只是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闲人罢了,”那人语气嘲讽,“余观主拖家带口鬼鬼祟祟来这福州城中,总不会是来探亲的吧!”
“与阁下何干?”余沧海喝问道。
林平之心内暗道,自然是与我有关,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只是看不惯你们青城派以名门正派自居,却行此龌龊之事罢了!”
“所以你就杀了我的两个徒弟?”余沧海冷笑,呛啷一声响,长剑出鞘。他身子虽矮,剑刃却长。剑光闪烁,溶溶如水,在他身前晃动,只这一拔剑,气势便大为不凡。
林平之一跃而下,右手持剑,逼近余沧海。“是我杀的,你奈我何?”
余沧海见他言语倨傲无礼,心中暗想:“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刻我只须一招‘碧渊腾蛟’,长剑挑起,便将你自小腹而至咽喉,划一道两尺半的口子。”他蓄势以待,只须林平之再向前走一步,长剑抽动,不等他出剑格挡,这一招“碧渊腾蛟”便剖了他肚子。
林平之见余沧海手中长剑剑尖不住颤动,心中冷笑,却在余沧海剑锋前停住,就是不迈出这一步。
余沧海见状,心里直犯嘀咕。这人恰好停在自己剑势之外,应该不只是巧合。那样的话,此人武功决计不弱。此处人迹罕至,自己也不必顾及什么江湖规矩,先下手为强才是正理。心念电转之间,他往前大踏一步,这招“碧渊腾蛟”毫无预兆地使了出来。
林平之早有预料,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招“有凤来仪”,剑势飞舞而出,轻盈灵动,内藏五个后着,大有绵延不绝之势。更妙的是,这一招本是华山剑法,林平之特意将辟邪剑法剑意加诸于上,使其变得诡异莫测。
余沧海暗暗心惊,这一招像极了华山剑法中的“有凤来仪”,却又有些许不一样。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只见他顺势一挑腕,剑光如虹,向林平之脸上刺去。
林平之再次以华山剑法抵挡。多亏了岳不群那个伪君子的悉心教导,他对华山剑法也算精通,以华山剑法与余沧海拆解三十多招,竟丝毫不落下风。
余沧海眉头紧皱,此人使的的确是华山剑法,他也知道华山那两个小辈鬼鬼祟祟地跟了自己一路,但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一向谨慎多疑,手下招式更显凌厉,不住地试探着对方。
又过了三十多招,林平之渐显颓势,颇有左支右绌之感。余沧海一鼓作气,一招“松风水月”使将出来,直刺林平之左肋。林平之似是避无可避,情急关头,长剑自左而右急削过去,逼退余沧海,用的却是一招嵩山派正宗剑法“天外玉龙”。
虽然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余沧海却已然看了个清楚。此人使华山剑法怪模怪样,情急之下一招嵩山剑法却无比熟练。莫不是本就是嵩山之人,想要嫁祸给华山?如果是的话,嵩山派又为何来到福州城中?心里这样想着,手下却没有丝毫停顿,一招一式杀机重重,可敌人偏偏又使回了华山剑法,哪怕落入下风,都不再使用嵩山剑法了。
余沧海见状,更加笃定对方是嵩山派的人,不然为何冒着落败的风险还要使这不甚熟练的华山剑法?又拆了十余招,余沧海挺剑直刺,未等招数使老,又向上斜挑而去,剑势凌厉非常,正是松风剑法的杀招之一“松枝挂剑”。林平之躲闪不及,右臂被划了个正着,长剑脱手而出。
见势不妙,林平之纵身一跃,向东逃去。余沧海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当下也使出轻功穷追不舍。二人一追一逃,片刻之间,已在十里之外。
辟邪剑法以快取胜,身法自然也不慢。林平之一个闪身,便将余沧海甩在了身后。他的右臂上,一道半尺来长的伤口鲜血直流,透过黑色的夜行衣,一滴滴洒在地上。林平之并不理会,只是快步走到了一个宽敞的庭院前,纵身一跃跳上墙头,伸手在大门上方的缝隙中摸出早就藏好的剑,然后跳进院子里。
院子的主人还未睡下,草窗上透出暖暖的灯光。林平之悄悄潜伏到窗下,用剑轻轻敲了敲窗框……
汤英鹗在这福州城内已经待了三天了。
汤英鹗是嵩山左冷禅的七师弟,嵩山十三太保中的六太保,一向威名赫赫。此次是左冷禅安排在华山的内应劳德诺传回消息,说是余沧海图谋林家辟邪剑谱,恐对嵩山大计不利,左冷禅这才派他亲自出山,前来福州城调查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将辟邪剑法带回嵩山也未尝不可。
按照计划,汤英鹗今晚才与劳德诺接上头,到这时才回来,刚刚脱掉外衣,便听到窗外有声音。他警觉地站起来,左手拿着烛火,右手持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窗。
目光所及,空无一人。
汤英鹗右手探出窗外,正打算仔细查看,突然一个身影自下方钻出,剑光一闪,竟出其不意地在他右臂上划了一条半尺来长的口子。汤英鹗只觉手臂一痛,那宵小之徒趁势挥剑打落他的佩剑,然后带着他的佩剑向左逃窜而去。
汤英鹗纵横江湖数十年,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当下便从窗户跃出,刚要追上前去,只见大门被“哐”的一声踢开了,门外站着一个身形矮小的灰衣汉子,手持利剑,气势汹汹,正是寻着血迹而来的余沧海。
二人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前辈,自然是认识的,只不过现下,汤英鹗一身白色里衣,右臂鲜血直流,着实狼狈;余沧海一身灰色劲装,手持利剑,也是风度不再。二人猛一照面,都有些尴尬。一时之间,竟也无人说话。
而此时的林平之已经从左边绕了回去,在院落右侧的墙边侧耳倾听。右臂的伤被他用撕下来的衣襟简单包扎了一下,已经不再流血。正当他屏气凝神侧耳探查之际,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