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戚瑶冷冷驳道。
她摘下面具,大大方方地给八个伙计看:“我是你们楼主座下唯一弟子,自是会多留意他些。”
“人”字桌伙计伏在小山上,仔细地打量她的脸:“我见过你。不过……楼主弟子什么的……没听说过。”
他转过头,向着其余七个伙计:“你们听说过楼主的弟子吗?”
七个伙计齐齐摇头。
“人”字桌伙计回看戚瑶,耸了耸肩:“很遗憾。”
戚瑶心头微凉,暗道老不正经在外边居然不承认自己,这账回头可得找他好好清算。
她面上一如既往全无波澜,冷冷道:“不知也罢。我只是想说明,我与你们楼主只有长幼之情,你们不要胡乱揣度。”
“人”字桌伙计连声应是:“小的们自是不敢揣度楼主的。”
他坐回原处,沉吟道:“说到楼主的玉烟斗……那里边其实不是烟草,是药。”
戚瑶闻言心头一震——
她猜中了。
“人”字桌伙计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吊命的药。”
戚瑶皱眉:“吊命?”
老不正经一个月挨三顿鞭子抽,都能兴高采烈地跑去凡世逛花楼喝春酒当卧底,怎么看怎么不像拿药吊命、随时归西的病秧子。
“人”字桌伙计:“楼主遮掩得极好,贵客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其实,他身上有很严重的旧疾,日日用药吊着倒还好,一旦没了药,他的五脏六腑就会迅速衰竭,即使拼上一身灵力,也最多只能撑上半个月光景。”
戚瑶眉心更紧:“他的旧疾是如何来的?”
“人”字桌伙计咯咯笑道:“与那位忌讳有关,具体不可说。”
戚瑶知道,千岁楼的忌讳是玉清。
徐令的旧疾,与玉清仙尊有关。
会是因她所罚吗?
这时,“往”字桌伙计慢悠悠地开口:“楼主当年是自己走回来的,回来时浑身是血,还剩最后一口气,刚进千岁楼的门就一头栽了下去。他伤得太重,我们倾尽千岁楼所知所学,都回天乏术。最后,只能用一味返照草,把他那一口气吊了这么多年。”
戚瑶听着,不自觉地攥紧手指。
“今”字桌伙计插话道:“他从前那是心有挂念、大仇未解,如今挂念已去、旧仇得报,身如浮萍衰草,死了也好。”
“来”字桌伙计笑嘻嘻地应和:“对,对,死了也好。”
“够了!”
戚瑶低低喝了一声,整幢千岁楼霎时静了下来。
“时候差不多了,我的问题也问完了。”
她将面具重新扣回脸上,站起身,踩着灵石下坡,一步一个璀璨的浅坑。
细小灵石不断滚落,八个伙计手忙脚乱地去捡,等捡完再抬头时,戚瑶已经走到了千岁楼门前。
楼门对开,天边星河渐散,日头低悬,又是新的一天。
戚瑶看着对面门槛上的血迹,毫不犹豫地迈开靴子,走了过去。
.
血店门户洞开,迎面是一扇华丽屏风,屏风遮住内里光景。
戚瑶绕过屏风,喧哗与谩骂之声凭空出现,倏而在她耳边炸裂开来,她忍不住用手按了按刺痛的耳朵,回头看那扇屏风——
好强的隔音术。
戚瑶瞥了眼屏风背面的“财”字,转过脸,看到十步远外还有一扇类似的屏风,而两扇屏风之间,夹着几张赌桌。
戚瑶从赌桌之间穿过,看到有一人一路顺风顺水,赢下的灵石堆满了半张赌桌,围观者群情激昂,连声哄他“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戚瑶踏着哄声走过这张赌桌,刚刚走出两步,身后的哄声就变成了嘘声。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人输了——
赌场之中,腰缠万贯与倾家荡产,不过一念之差。
戚瑶扫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每张桌上赌的都是灵石,并无仙器的影子,便一直走到第二道屏风前,想继续向里边走。
岂料她刚刚迈出一步,就被一旁的荷官拦了下来。
“贵客留步!”
戚瑶停步回头。
那荷官脸上顶着一张滑稽的笑脸面具:“贵客是第一次来咱家吧?”
戚瑶点头。
荷官:“那小的给贵客介绍一下,咱家有咱家的规矩。”
他抬手指着第一道屏风背面的“财”字:“咱家分财局、身局、命局三种赌法,贵客赌过财局才能赌身局,赌过身局才能赌命局。”
戚瑶皱眉:“啰嗦。”
荷官:“贵客有所不知,咱家这财局稀松平常,大家来了只为宣泄情绪或是过过瘾,但这后边两局可不同。”
戚瑶听着满场催人心肝的欢呼或悲泣:……
你管这叫稀松平常?
荷官:“这身、命两局,是由咱家出赌注,形似竞拍,需要者相赌,赢者获之,输者或砍手剁足,或命丧九泉,刺激非常。”
他越说越激动,边说边比划,戚瑶静静地看着他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