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霜跟着小二来到后厨，蒙着面纱的缘故，孟璇玉并没认出她来，习以为常的接受了她想学做松鼠鱼的请求，并亲自演示如何切丝状鱼肉，便给孟霜一条鱼独自练习。

生龙活虎的鱼一放到孟霜手里就不动了，她三两下将鱼拍晕，去鳞后对半切开，全神贯注的拿刀切鱼。

不多时，又有人进来了，孟霜停下抬头看去，心乱了一瞬，竟然是孟母和林远庭。

他们怎会在这个时候来酒楼？

她拿着刀不着痕迹退到出口方向，只见孟母笑着直直朝她走来：“这位姑娘也是来学松鼠鱼的？来这儿学的人可不少，不用紧张……”

她说着突然伸手将孟霜的面纱扯下，发丝被勾起，精致的发髻变得凌乱又狼狈，因用力过猛，还在孟霜留下几道指甲抓出的红痕。

孟霜猛地将她推开，拿刀戒备道：“你做什么！”

“我养了你十八年，你就算变成狗我也能认出……孟霜？你是孟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孟母惊讶地看着孟霜的嘴角，随即狂笑起来：“你也有今天，现在脸也毁了我看你还能怎么嚣张！”

“孟霜，你的脸怎么……”林远庭也惊讶出声，看似担忧，眼底却满是快意。

孟霜冷眼看着她们，并不打算同她们多做纠缠，仙君还在外面她只需出去便可，还能顺势在仙君面前演绎一处众叛亲离。

正准备离开，她忽然间感应到那种熟悉的窥视，是仙君在看着这里。

孟霜神色一变，眼眶迅速通红，眼泪瞬间便落下，她一手紧握着菜刀，一手遮着丑陋的嘴角，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挺直背脊，浑身竖满尖刺，但今天她穿的不是红衣，少了许多气势。

被看见了，毁容了。

这一刻，孟霜眼里的光灭了，一片漆黑，她试图高昂着下巴，像以往一样：“我只是来学做松鼠鱼的，学完我就离开。”

孟璇玉回道：“抱歉，如果你是孟霜，我不能教你。”

孟霜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明明，明明刚才你还……”

“那是我没认出你，孟霜，你已经不是孟家人了。”孟璇玉道：“我知道错不在你，但请原谅我做不到。”

是了，刚才那些食客就说了，她已经在孟家族谱里除名了。

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悠悠落下，孟霜双手握拳沉默良久，她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终究是低下头，收起锋芒道：“求求你，教我做松鼠鱼，我答应了真人要做给他吃。”

即便失去尊严，她也没忘记学松鼠鱼是为了真人啊。

孟璇玉：“不用说了，我不会教你的。”

孟霜看出她的坚决，踉跄着后退几步，手里的刀落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脸色惨白灰败，最后支撑她的事情也被中断了。

孟母嗤的一声嘲讽道：“还想着做鱼呢？你当初做的那道黄焖鲈鱼，又咸又腥，狗都不吃，怎么，难不成是忘了那次的教训？”

那次的教训？孟霜捂着头陷入回忆，她想起来了，孟母说只要她把整盘鱼连汤带肉吃下去，就原谅她的自不量力，然后，她吃了。

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失神的双目似是在寻找什么，她低低呢喃着：“不是这样的，真人会吃的。”

孟母：“真人？哪个真人，外面传的你跟野男人私奔了，难不成那野男人还是个道士？孟霜你可真是不知廉耻，我真后悔当初没掐死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要说了……”

“怎么，做了不知羞的事还不让说？你是怎么讨好那野男人的，就像当初在我面前卑躬屈膝？”

孟霜突然爆发，大吼道：“不要说了！你们可以污蔑我，但不能脏了他，玄徵真人是世间最干净最善良的人，他会护着我帮我，会吃我做的菜夸我做的鱼，他是我最后的底线，是我连累了他。”

孟霜抹了泪，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她眼底一片死寂，以至于在场的人以为她是不想活了。

孟母：“要死出去死，别脏了璇玉的酒楼，晦气。”

就连孟璇玉都漠然的看着，道：“客人还在，别在这里闹。”

孟霜拿着刀愣住了，问道：“孟璇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怨我恨我，但你可知自从你回来，我本拥有的一切都离我而去，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想继续失去罢了。”

她惨然一笑：“或许从抱错的时候开始，一切就都错了，好一个众叛亲离，我早该知道会这样的，这就是我的命，所有人都会抛弃我。”

绝望，悲恸，无助，她孤零零的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将她遗忘，她不想坚持了。

泪水滴落在噌亮的刀面上：“真人，抱歉，我又没做到。”

这一次，你还会出现救我吗？

孟霜闭上眼睛，突然，她拿着刀的右手被人从身后拉住，她跌进了一个雪香中混杂了月季海棠的怀抱，她一下就认出这是真人！

孟霜猛地睁眼，这一拉仿佛将她从黑暗拉近了光明，一道阳光从窗户落进来，恰巧落进孟霜漆黑的眼底。

她忽地清醒过来，她还有真人啊，即便所有人都抛弃她，真人也会护着她的。

孟霜伸手紧紧抱住秦焰的腰，更咽道：“真人，你还是来了。”

但看到这一幕的孟璇玉震惊了，她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道士，这分明是当初有一面之缘的仙君！

“仙……真人？怎么是你，你怎会在这里？”还和孟霜呆在一起！

秦焰怀里，孟霜单薄的身躯猛地一震，她仰头颤声问道：“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