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顾飞音自从连着遇到两次抢劫之后,愈发感受到了人类生活的不易，还真得时?时?刻刻都要?小心防备着，不然就要?面临钱财丢失的痛楚,而?这?种痛苦她肯定承受不来，所以每次身怀巨款走在路上,她都格外小心,就怕又被抢了。
因为她很小心,所以自然发现了身后有?人跟着,她回头瞅了两眼，发现是?之前在车上让她小心的那个小朋友，他跟着她做什么？
她回过头去盯着他。
这?阴森的一眼看过来得很突然，那直逼天灵盖的危险让他惊了一下，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太好，让人以为她下一秒就能要?暴起了他的命。
高才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顾小姐，你好,我是?高才。”
顾飞音也说了声你好,你有?事儿？
她想了想，别说这?个名字确实很熟悉,因为这?几天她的几个同?事八卦的时?候,经常会?提起,她们似乎都特?别喜欢他，说他这?里好、那里好、哪里都好,要?是?有?生之年能见上一面该多好啊云云，又说如果不是?剧院出了事儿，肯定能要?个签名合照什么的，真的好可惜啊。
高才赶紧解释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坏人。其实我是?为了当初在剧院里发生的事情来的，当时?情况危险，我也不知道你是?敌是?友，醒来之后才发现是?我误会?你了。谢谢你出手相救，如果不是?你，我们在场那么多人，只怕真的要?死在那里了。”
最重要?的，只怕他们死亡的真相也会?被掩藏，为了安抚世人，就算当局知道他们被鬼怪操控进而?自相残杀，是?受害者，也肯定不会?把?这?个原因说出去。要?么成为一桩离奇命案，要?么推出谁来顶包，真相从此被淹没，而?他们的家人更会?痛不欲生。
无?论哪个结果，都是?他难以承受的。
想到此，他更为感激，郑重道：“谢谢你，顾小姐，真的非常感谢你。”
顾飞音终于想起来了，就说这?个高才为什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之前在剧院见过的小朋友，是?领导们都超级重视的贵客！她一下就热情了几分，咧了咧嘴：“不用谢，你们没事就好，对了，那只搞破坏的鬼是?从外面偷偷溜进我们游乐园的，和我们游乐园没有?关系，你别误会?啊。”
高才看着那笑就呆了会?儿才道：“……您请放心，我不会?因为那只鬼迁怒游乐园，真要?说起来，我们都是?受害者。”
顾飞音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真的是?太好了，我们游乐园真的很好玩儿。”贵客不愧是?贵客，竟然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这?样神仙领导就不用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了。
高才说：“那我明天再来找你吧？”
顾飞音纳闷了：“明天还来？”
高才：“……我为您准备了些谢礼，但?是?放在车上了，而?车子现在不在这?儿。我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明天再给你送来。”
顾飞音眼睛一亮，立刻说：“好的，明天来吧！”
高才：“好、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她黑漆漆的眼睛里看出了点儿跃跃欲试的兴奋来，看得他胆战心惊的。
直到他和顾飞音告别，看着她拐着一条僵硬的腿缓慢走远了，那摇摇晃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黑夜里，突然刮过一阵寒风，他打了个哆嗦清新?过来，转身走出了小巷子。
虽然顾飞音看起来阴森森不好接近，可其实她是?个好人，比他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好。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张道长。
当时?出事的时?候他立刻通知了张道长，想来现在张道长也赶过来了。
他接起电话：“你好，张道长，嗯，我们已经没事了……放心吧，没有?人员伤亡，有?人救了我们。好，你们先派人过来看看吧，这?次是?我们运气好被救了，如果换成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张道长说：“我这?边有?事儿，我让我部门的同?事过来看看，他们很厉害，收几只小鬼没问题的。倒是?你，你一个大明星三更半夜的坐什么公交车？”
高才说：“我就是?想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情，好了先不说了，我要?回家了。”
张道长：“那成吧，你路上小心。”
“嗯。”
挂了电话，高才又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片灰茫茫的，来路上半个身影也无?。
……
顾飞音高高兴兴的回了烂尾楼，她真的特?别期待明天的见面了，没想到她运气也能这?么好，不仅吃到了火锅，还能收礼物！瓶瓶罐罐她有?好多就不需要?了，虽然给了她钱她还得捐出去一大半，但?聊胜于无?吧，有?一分是?一分，她从来不嫌少?。
这?样一来，她或许可以把?后年的火锅行程安排到明年了，明年就能去吃火锅了！
她也是?个大方的，准备到时?候再给邻居小姐和太婆分点儿小红利，等?拿到礼物，她再给买袋蜡烛什么的，这?样一来她们接下来两三年的伙食都有?了。
这?日子果然是?越过越好的，想之前她那里敢肖想吃火锅啊，现在火锅都能排上行程了。
顾飞音高高兴兴的把?兜里的十块钱——盒饭钱，因为晚饭吃了火锅又节约了一笔——藏到了棺材里，然后才装上小纸条和胶水提着出门去了，临走时?她还问了问邻居小姐和太婆：“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走走？”
邻居小姐和太婆瞅了她一眼，原本想扭开脑袋的，在黑长直黑乎乎的瞪视下，脑袋一耷拉，跟着飘了出去。
晚上有?点儿黑漆漆的，又开始下雪了，特?别特?别冷，不过她这?随意贴示小广告也算是?违法的，被发现了是?要?被抓去坐牢的，没准还要?罚款，她白天是?不敢出来了，如今这?个黑漆漆的夜晚就特?别适合她作案。
她搓了搓冰凉冰凉的手，在纸条背面挤点儿胶水就往路边墙面上贴。
这?小纸条是?她把?a3纸对折了好几次，最后裁成了她半个巴掌的大小，不需要?多大，够她写字就成，一是?节约纸张节约钱，用粗点儿的笔尖写了字，字体也挺大的，这?样一来也足够让路过的人看清楚了。
就是?这?些墙上都贴了不少?小广告，她的小纸条贴上去都不够显眼了，这?上面大多什么办证开锁之类的，她不免感慨：“没想到现在连这?种小广告的竞争也这?么激烈。”
邻居小姐在旁边举着口袋，顾飞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小纸条，挤上胶水，啪嗒一下贴在了墙壁上，还使劲儿拍了几下。
不过他们的纸条下面都有?联系电话，联络起来非常方便，可她没有?手机……手机真的太贵了，虽然她身上有?万把?块钱的存款了，手机是?能买得起，可真的太贵了，听?说最便宜也得一千来块了，这?一下就要?花出去上千块，她哪里舍得？
她兢兢业业的贴了大约五十几张小纸条，平时?下班的这?条路她都给贴上了，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提着小口袋往回走，明天还要?上班，她也不敢熬太久，到时?候精神不好又要?睡着了，那就太要?不得、太对不起神仙领导的火锅了。
红衣女鬼也过来避灾了，最近她每天晚上都来，她特?别喜欢飘在烂尾楼顶甩着鞭子玩儿，有?时?候还喜欢嚎上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她一眼就看见远处提着小口袋瘸着腿回来的黑长直，而?她身后跟着的是?蹦蹦和太婆，虽然离得远，可那一身阴沉沉的气质是?半点儿不减，特?别显眼，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
她身形一动，再出现时?就到了顾飞音脑袋儿顶，她站在半空笑嘻嘻的说：“你的小广告贴的怎么样了？”
顾飞音仰头瞅她一眼，一张被冻得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她说：“贴了五十五张，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红衣女鬼不想打击她，也不敢打击她：“祝你好运。”
“谢谢！我会?有?好运的！”
“……”
“快点儿回去吧，我好冷了。”
走了大半晚上，她手脚都快冻僵了，就想赶紧回棺材里暖暖身子，好好睡上一觉。
……
次日一早，顾飞音裹着被子都差点儿起不来了，被子里是?真暖和，不用出去，她都能听?到棺材外面传来呼啸的寒风声，她忍不住喊了一声：“还在下雪吗？”
邻居小姐：“……”
太婆：“……”
也没人理她，红衣女鬼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在被子里滚了半天，最后还是?推开棺材板子起床了，因为这?几天太冷，冷得她笔都握不住，她都没法早起写小广告了，幸亏之前多写了几张，如今勉强还是?够用。
她磨磨蹭蹭的，终于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咦？不太对劲。
顾飞音低头看了看她腿，轻轻拍了拍，竟然不僵硬了？她来回走了走，也不一扭一扭的了，走起来跟人一样特?别正常，一口气爬五楼不费劲儿。
竟然好了么？
没想到这?就好了！
顾飞音咧了咧嘴，这?狗老天总算开眼了。
她和往常一样先去隔壁厕所洗了个脸，这?冰凉冰凉的水打在脸上，瞬间她什么瞌睡都没了，精神得不得了。
她出门的时?候邻居小姐和太婆还特?别瞅了几眼她的腿，顾飞音拍拍腿说：“我的腿好了，嘿嘿。”
邻居小姐：“……”
太婆：“……”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顾飞音特?别可耻的想要?喝一碗滚烫滚烫的豆浆，这?豆浆刚出锅，热气翻腾，特?别特?别香，老远就闻到味儿了，喝上一口能暖到胃里去，浑身都暖和了！
就是?老贵，有?一个茶叶蛋那么贵。
她实在受不了那热腾腾的香气，一狠心，要?了碗豆浆。就是?喝了两块钱的豆浆就不能再吃一块五的牛肉包了，不然早饭要?超出预支，她转而?要?了一根煎得香脆的油条，这?油条只要?一块钱，早饭就还是?三块，这?油条沾一沾豆浆咬一口，那味道，真是?好吃哭了！
就是?不太经吃，油条膨胀得很，又是?空心的，几口就没了，她都还没饱呢……
算了，忍一忍中午再吃吧，再说等?会?儿高才就要?来送谢礼了，也不知道他会?送点儿什么，只要?不送瓶瓶罐罐的就好，家里那些都够她用半辈子了，另外多送她点儿钱吧，虽然要?捐个大半出去，能剩一点儿总比没有?好。
她一脸期待的去上班，脑子里想的都是?高才要?送她什么礼物。
她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快十二点了，她肚子咕咕叫了老半天了，终于等?到神仙领导过来敲她棺材，说：“外面有?人找你，你快去看看，今天可不能再推了啊。你表现好一点儿，对方如果让你去他们那儿工作，你就先答应下来，让他把?工作合同?拿来看看，你给我，我给你参考参考。现在这?一行假东西多得很，可不能被骗了。”
顾飞音连连说好，翻身就从棺材里跳出来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满意的猎物一般，给神仙领导吓得够呛，“你，你……不对，小顾，你的腿好了？”
顾飞音嘿嘿笑：“是?啊，我的腿已经没事了。”
神仙领导：“那挺好的，你以后小心一点，别再受伤了。”
“领导放心，我会?小心的，那我先出去了。”
“嗯，去吧。”
领导看着顾飞音跑远了，揉了揉脑袋，不对啊，昨天他明明还看顾飞音走路还是?一拐一拐的，看起来和刚瘸那会?儿没两样，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怎么一晚上过去，竟然好得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他疑惑了一会?儿，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走了。
……
高才其实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因为他也不是?什么特?别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人，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更怕送的东西会?唐突了大师，而?且他听?说张道长接私单的话一次也要?收个几万块，要?是?便宜一点也是?几千块，所以他就准备了几万块钱。
顾飞音和张道长都是?大师，送钱应该不会?有?错，至少?是?万无?一失的。
别说，还真恰恰好的如了顾飞音的意。看着那一叠叠厚厚的信封，那熟悉的信封让她特?别的高兴，果然是?神仙贵客，不仅明事理，还特?别懂人心！
高才见她阴沉沉的收下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他抖着胆子特?别给了她一张纸，纸上写着他的电话号码，“顾小姐，如果你有?手机了，就给我打电话，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顾飞音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电话号码，还挺新?奇的，想到她也有?手机的话，那真的就太好了，她接过名片说：“好的，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其实她也想买个手机栓脖子上的，等?会?儿看把?钱捐出去还剩多少?吧，剩得多的话她就狠一狠心，买一个，她之前听?说好像有?几百块的二手货，她到时?候就去看一看吧，大不了以后少?吃点儿。
顾飞音抱着一堆钱回到鬼屋，神仙领导问她是?不是?来找她过去谈工作的？谈得怎么样？
顾飞音：“嗯？没有?谈工作，领导放心，我喜欢这?里的工作，这?里工作特?别好，我会?更加努力?工作！”
领导：“…………”
顾飞音身怀巨款，是?真挺紧张的，回去时?她真的特?别怕哪里突然又冒出个大汉来抢钱，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必须要?红衣女鬼他们过来给她做护法，这?么多钱，她得躺两三年不吃不喝才能挣到这?么多啊，被抢了她得心痛死。
“我觉得只有?四只的话不太够，上次你们四个一起我都被抢了呢，这?次就来九个吧！”没有?十个保镖，她今天是?不敢走出这?个棺材了。
红衣女鬼：“……用不着吧，上次我们不也帮你抢回来了吗？”
“你上次还说不会?遇到抢劫犯呢？”
“……”她噎住了，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她怎么能忘了自己面对的可是?个身揣十块巨款也要?藏了又藏才敢出门的穷鬼！
当然了，黑长直都开口了，她也不可能不答应，最后果然找来了九只鬼，加上她就是?十只，把?顾飞音围得密密实实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样了才终于让顾飞音从棺材里爬出来。她一个人走最中间，四面八方都是?鬼，要?么没腿要?么没手，四肢没一个健全的，浑身都还在冒血，阴气森森的看着就怪恐怖，红衣女鬼走在最前面，她忍不住回头瞅了两眼，然后一言难尽的别开了头。
这?要?是?换个人，就算是?精通抓鬼之术的道长过来，只怕也能被这?个阵仗吓个半死，就这?黑长直厉害得很，跟个没事人似的。
而?且这?一路过去，就连路边的行人都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离顾飞音远远的，不敢靠近她五步之内。
他们现在要?去的是?红十字捐赠机构，顾飞音收到了五万块的谢礼，如今至少?要?捐一半出去为自己积点儿功德。
“你也真舍得，上次就捐了三万块，这?次准备捐多少?啊？”
那不也是?没办法么，唉。
顾飞音抱着钱，想说就偷偷捐个一万块吧？一万块虽然少?了点儿，但?也算是?捐了啊……还没想完，她的肚子一下就痛了起来；她捂着肚子，无?奈又抽出一万块送过去，可肚子还在痛；她咬咬牙，又摸出一万块，都三万块钱了，这?么多了总该够了吧？
……还是?好痛啊。
她默默又拿了一万块。
好了，这?下肚子不痛了，她心痛。
工作人员都惊讶了，笑盈盈的说：“谢谢，我们会?把?您的钱用在需要?帮助的人身上，谢谢您。”
红衣女鬼哇了一声：“没想到你这?么有?爱心，竟然又捐了四万块！”
顾飞音垂着脑袋，抱着怀里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一万块钱，连话都不想说了。虽然一万块钱很多了，可她曾经可是?个有?五万块的人啊！
算了，还是?回家吧。
她把?最后剩的一万块放在棉衣最里层的口袋里，到外面小卖部买了一袋蜡烛分下去：“谢谢你们啊，又陪我跑一趟。”
断头鬼啃着蜡烛说：“谢什么谢，你这?是?做好人好事，我们帮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现在的小偷劫匪都太猖獗了，光天化日的也敢抢劫，简直无?法无?天。”
红衣女鬼说：“对了，我听?说最近的公交车经常出事儿，还都说是?遇到了鬼，你们知道是?谁在闹事吗？”
“不知道，应该新?来的小鬼吧？”
“这?些鬼胆子也太大了吧，也不怕闹大了惹来道士和阴差，被抓了我看有?他们的罪受，我最近门都不太敢出了。”
“我也是?啊，我以前本来还经常陪我儿子去学习，没想到最近学校都有?特?部的人过来，害得我都不敢去了。”
顾飞音叹了口气，想到她又不能买手机了：“没想到我们都这?么可怜，这?日子也太难过了。”
几只鬼齐刷刷看向顾飞音，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
九只鬼把?她送到巷子门口才走的，顾飞音先去医院门口吃了个盒饭，老板娘看到老熟人，多给她压压了两块肉，总算勉强抚慰了她失去了四万块的痛，虽然交税交得有?点儿多，总比没有?好吧。这?一万再加上家里的存款，她就有?两万块了，再过几天这?个月的工资也要?发了，她就又有?一千多块了，想想还是?很不错的。
吃了饭，她准备回家了，远远和在抽赵兴的红衣女鬼挥了挥手，红衣女鬼笑盈盈的一鞭子下去，赵兴就痛得满地打滚，地面都染成了血液的颜色。
顾飞音也没多看，转身要?走，却见卖盒饭的老板娘突然晕了一下，倒在地上，她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老板赶紧扶着她：“是?不是?感冒发烧了，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老板娘摇摇头说：“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儿晕，应该是?感冒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用不着检查，花那冤枉钱。”
老板劝不过，无?奈道：“那你去医院里面坐着休息一会?儿，我把?这?剩下的卖完了再来找你。”
老板娘嗯了声，抱着脑袋进了医院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