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多寿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不过他怕这无理取闹的女子真要吃楚馨宁的食物,只得又烤了一个。
拓跋辛夷挤到他身边,笑眯眯看着他烤饼,问道:
“喂,你怎么对楚姑娘那么好?”
郑多寿下巴一扬:“那是我大嫂,我老大的妻子。”
拓跋辛夷道:“杨少侠就是你们老大吗?”
郑多寿一愣,旋即看看楚馨宁,见她点点头,便明白过来,道:
“是的。”
拓跋辛夷有些羡慕,杨少侠竟有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可见其人义薄云天,才能有许多人倾心跟随。
她心里泛起淡淡的失落,又问道:“你们跟他多久了?”
郑多寿想了想,道:“我们都是乞丐出身,无父无母,是老大捡了我们。我跟了老大快十年了。”
拓跋辛夷发现,一旦提起杨少侠,这少年语气就温柔许多,话也开始多起来。
杨少侠真是侠义无双。
“那你多大了?”拓跋辛夷好奇地问道。
郑多寿昂着头道:“我十六。”其实他比周扬还小五个月份,今岁也不过十五,却故意将自己说大了一岁。
“那你比我还小两岁呢。”拓跋辛夷笑道。
郑多寿翻了个白眼,哼,早知道就该说自己二十岁呢。
他摸着干饼烤热了,便递给拓跋辛夷。
拓跋辛夷笑眯眯接过来,见他一脸愤愤的样子,更加开心了,只觉得今晨的干饼甚是香甜。
楚馨宁连番奔波,实则没有胃口,喝了半袋清水,吃了两口饼,就有些吃不下。
但想到接下来还要长途奔波,子抑还要靠自己去寻找,她便强迫自己拿起肉干,小口小口吃着。
拓跋言旗坐在对面,自顾自地啃烤馕嚼肉干,喝马奶酒。
星天察觉到他一直偷看楚馨宁,心中十分不喜。
可这人又是楚馨宁认识的,自己也不好动粗。
眼看天色愈亮,他心中暗暗焦急起来,火日怎么还不带人赶来。
楚馨宁勉强吃了三块肉干,再也吃不下。
她站起来,看了看天色,说道:“出发吧。”
星天又望了望身后,他一面忧心周扬的安慰,希望尽快出发寻人,一面又希望火日等人尽快赶来,心情着实煎熬。
众人收拾行李,备好马匹,当即出发。
楚馨宁翻身上马,正欲打马前进,忽又停下来。
“大嫂,可是有事?”星天连忙问道。
“后方有熟悉的人声和刀剑声,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楚馨宁说完,掉转马头,往来路奔去。
“大嫂,大嫂,我们同去!”
自己可是暗卫啊,让主母孤身犯险,这叫什么事?
他和郑多寿连忙纵马跟上。
拓跋辛夷和拓跋言旗面面相觑,当即也纵马追去。
前行大约两里路,远远看见十几骑快马奔驰而来,其中又有两人相斗,刀剑之声铿锵不绝。
“是火日他们!”
星天精神一振,打马加速。
火日也看到来人,认了出来:“是星天,还有大嫂!”
楚馨宁留意到那相斗之人正是灰袍人萧寒衣和王一刀。
王一刀一边挥刀抵挡,一边大呼:“大嫂,大嫂,这个王八蛋欺负我!”
他一路奔波,早已精疲力竭,偏偏嘴巴太臭被萧寒衣缠上,此时见到楚馨宁,再也顾不得面子,连声高呼起来。
火日等人急于赶路,见萧寒衣只是缠着王一刀,且并未下死手,便只顾赶路,未及援手。
这灰袍人竟纠缠不休?
楚馨宁秀美微挑,拔出背后长剑。
一道剑气隔空挥去,将两人相斗的刀剑俱都击中。
“锃锃!”
两人刀剑脱手飞出。
萧寒衣早已发现来人。
“这少女剑法不止强悍,还有如此巧劲。隔空剑气竟能击飞我的长剑。”他心中凛然,争强好胜之心顿时消下去。
楚馨宁方才用的正是周扬的四两拨千斤,看似轻巧至极,实则需要内力、眼力、耳力、气机等诸多因素的完美结合,才能做到只中刀剑不伤人。
双方人马终于汇合。
萧寒衣当即跳下来,抱拳道:“方才见这位兄弟刀法了得,一时技痒,原来竟是姑娘熟识之人,多有得罪,万勿见怪!”
他言语客客气气,楚馨宁又见火日等人也未援手,晓得事情并不严重,当即还礼:“阁下客气,只是我等身有要事,不便停留,就此别过!”
她朝着火日等人点头示意,娇声清喝:“我们走!”
拨转马头,朝西进发。
火日与星天碰头,正要开口,星天已经恼怒呵斥她:“火日,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大嫂孤身赶路,你不思追上,却在路途嬉戏,等到回去,我定要罚你!”
火日连日赶路,未曾停歇,闻言满腹委屈,怒道:“星天,你就是故意看我不顺眼,横看竖看都敌对我,是不是?”
说着想到这几日的劳累,此人不仅不关心,还出言呵斥,愈发伤心,竟然红了眼圈。
星天有些发呆,不知如何办,却见到楚馨宁已经打马前行,拓跋言旗那混账竟纵马紧随其后,忙拉住火日交代一番。
火日破涕为笑:“这你可找对了,打架我在行,整人我更在行。”
这女子当即纵马上前,追上拓跋言旗,缰绳狠狠一扯,马头撞在拓跋言旗的骏马身上,拓跋言旗人马踉跄,差点跌落。
火日哈哈大笑,再度纵马向前。
却是故意挡住拓跋言旗的前路,拓跋言旗往左,她也往左,拓跋言旗往右,她也往右。
“姑娘,你是何意?”拓跋言旗涨红了脸,抱拳发问。
火日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走我的,干你何事?”
拓跋言旗察觉到她的敌意,只是火日看起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秀美可人,脸上又挂满笑意,他也不好发作。
心道:“我拓跋言旗可是大漠上的苍鹰,论马术,你个小女子可远远不及,今日便让你见识一番。”
他起了好胜心,当即拨转马头,追逐火日,两人你追我挡,拓跋言旗技高一筹,窜到前方,这少年得意的哈哈大笑。
“你有种别跑!”
火日不服,狠狠抽打骏马,欲要追上他。
两人一追一逐,渐渐远离楚馨宁。
星天这才放下心来。
王一刀此时捡回长刀,追了上来,悄声道:“星天,那人一直跟着我们,恐怕对大嫂不怀好意,你要不要教训他?”他叫大嫂倒是越发顺口了。
星天瞥他一眼,道:“火日已经告诉我了,是你嘴巴太臭惹到别人,你可指望我为你出手。”
王一刀气道:“你太没义气了,此人欺负你兄弟,你竟袖手旁观?”
“若不是我,你早死在八百里瀚海,你不知恩图报,还好意思跟我提义气!”星天冷哼一声,猛抽马臀,将之甩在后面。
王一刀想到此前在大漠,自己昏死过去,确实是星火卫救了自己,饶是他厚脸皮也觉得无趣。
扭头看了看后方那始终缀着的灰袍人萧寒衣,十分不得劲。
他在心中暗暗打气:“我连日赶路,精神不济,若是休息好,此人未必能胜过我。”
他又打马凑到郑多寿身边,道:“小寿寿,几日不见,想哥哥了没?”
郑多寿正同拓跋辛夷讲话,闻言又窘又气。
他自来看不惯王一刀,当即摸出一把飞刀,“嗖”一声射向王一刀。
“喂喂喂!小寿寿!你怎么又对哥哥动手?”王一刀连忙拔刀抵挡。
却见那飞刀“嗖”一声射中座下骏马。
“咴咴!”骏马受创,吃痛之下,猛然疾驰出去。
将个王一刀颠簸的倒翻在马背上。
一人一马大呼小叫疾冲远方。
其余星火卫见状大笑,无一人阻拦。
让你嘴臭,小寿寿是你叫的吗?郑多寿得意地昂直脖子。
拓跋辛夷美目一亮,打量着郑多寿,说道:“喂,你飞刀不赖嘛。”
郑多寿嘴角微翘。
拓跋辛夷见这少年又凶悍又傲气,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逗他:
“你是不是叫小寿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郑多寿顿时黑下脸来:“不许这么叫我!”
“咿?他们不是叫你小寿寿吗?”拓跋辛夷问道。
这傲气的少年恶狠狠地看她一眼,昂首挺胸道:“叫我郑大哥。”
什么?拓跋辛夷差点笑跌马背。
……
一路西去,道路崎岖难走。
楚馨宁心中焦急,除了停下饮食喂马外,不作停歇。
拓跋辛夷少有如此奔波,十分煎熬;
拓跋言旗也是有苦难言,默默忍受颠簸。
两人有心停歇,可是见到楚馨宁及其属下,无一人叫停。
都是争强好胜的少年人,两人只好继续咬牙硬挺。
到得天黑,拓跋辛夷再也忍耐不得,打马上前靠近楚馨宁:
“楚姑娘,西域妖僧人多车多,压根走不快,如今天色已黑,我们再行路十分危险,停下来歇一晚吧。”
此时众人走到天山南簏,进入一片盆地。
若是周扬在此,肯定知晓此地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库尔勒。
此地位于塔里木盆地边缘,仍属西洲回鹘领地,南边便是一望无际的塔克拉玛干沙漠。
此地因地处天山南簏,又正值夏季,芳草肥美,植被众多,众人正在穿越一片高山草甸。
楚馨宁见到前方尽为羊肠小道,高低起伏不平,即便举着火把,也甚是难行,便点头同意。
拓跋辛夷长出一口气,连忙翻身下马,摊在草甸上。
那灰袍人萧寒衣一直跟着众人,此时也远远停下来歇息。
第二日,又是一天急行军。
到了黄昏时,众人远远看到一片水域。
“是敦薨浦!”拓跋辛夷解释道。
这是西域有名的一处大湖。
水面辽阔,无边无际,恍若近海。
“有人烟!”
临近大湖还有两里地时,远远便看到湖边驻扎着若干帐篷,又有数十辆载满货物的马车。
事实上,自高昌城往西,道路愈发崎岖,密宗六人带领众多信徒和奴隶,三天时间压根走不出三百公里。
如今行到第五日,才堪堪行至敦薨浦。
楚馨宁挥手让众人停下。
星火卫将楚馨宁团团护在中央,四下警戒。
星天、郑多寿、王一刀进入包围圈内,同楚馨宁讲话。
星天道:“大嫂,前方人马可是你要寻之人?”
楚馨宁颔首,道:“你们不必前去,我静坐一番,前去探寻即可。”
星天道:“敌人人多势众,实力不容小觑,大嫂剑法绝世,可双拳难敌四手,请大嫂准许我们参战!”
郑多寿亦是躬身抱拳:“大嫂,我要参战。”
王一刀轻哼道:“打架可不能少了我!”
楚馨宁秀眉微蹙,她此次孤身闯西域,实不愿意劳师动众,却没料到星火卫、郑多寿、王一刀等人全都追来。
子抑,你人虽然不在,可你的兄弟都在我身边。
她心头微微感动,心道:“对方有六名密宗上师,都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子抑的兄弟尚为少年,实难抵挡,若是伤了任何一人,叫我于心何安?”却忘了她自己也不过双九年华。
当即摇头,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前去探寻,如事有不遂,你们即刻退走。”
星天听出这话语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之意,不敢再说。
只是心里打定主意,待会便暗中参战。
此次星火卫齐聚,可成两大星火战阵,再加上郑多寿的暗器和王一刀的刀法从旁掠阵,料能为大嫂分担一二。
楚馨宁盘膝而坐,运转气机,收摄心神,调理自身。
星天暗中派出两名星火卫前去探查,又私下交代众人布阵御敌事宜。
盏茶之后,楚馨宁霍然起身。
她一人一剑,跨坐于白色骏马上,勒马回望,双眸平静,语气却透着斩钉截铁的坚决:“你们留在此地,不可上前。”
星天凝重点头:“大嫂,保重!”
墨发轻扬,马上人奋马扬蹄,朝着湖边进发。
拓跋辛夷和拓跋言旗冲上前来,问道:“我们为何不前去?”
星天道:“主母有令,我们留守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