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一手提着宁仙临,转身便欲化虹离去。
却是祝徽宇一声大喝:
“哪里走!”
双掌拍出便是两条火龙围杀而去,钟南一声冷哼,单凭一只大手,穿过那密密麻麻的气机之中,直接敲中一气有缺之处,两条火龙瞬间奄奄一息。
洛婵娟双手一抬,钟南怒目望过来,她终是没有出手。
钟南最终带着宁仙临化虹而去,周巩一脚将长弓杵在地面,右手拉弓引线,天地精气如百川归海般凝聚而来,一身清响,箭支穿云而去。与黑虹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响彻山谷。
最终虹光还是一闪而逝,不知落到了何处。
祝徽宇转过头怒视洛婵娟喝道:
“你可知道那魔功的可怕之处?到时候佛门大劫,死了大批高手你才开心?”
说罢拂袖而去。
洛婵娟不语,周巩亦望着她叹了一口气,离开了碑林。
“我为道门求一线生机,错了麽?”
她自语道,神情落寞而去。
而就在宁仙临魔光尽敛在体内结出一道魔茧之时,一片不可知之地的万丈深渊之中,一串锁链拖动的声音清脆响亮,在深渊之中悠扬。
却说魔君钟南携着宁仙临出了白岳,一路往西而去,已有一个月路程,两人已是来到了西荒与北齐的交界处,穆勒山脉。
穆勒山脉乃是昆仑山脉的一段,连绵西北与东南,方圆六千里处处都是寒冷地段,虽是夏至已过,却也没有驱散那份寒意,在一些高山顶上,还可以看到如同白帽一般的积雪戴在高山头顶。
在此地民风已是大大不同,百姓们过着游牧生活,祭祀山神、策马扬鞭是他们的习惯。
宁仙临一路上被钟南逼问《寂灭道魔经》,却也让宁仙临觉得奇怪的是,这经文就算给钟南讲了很多遍,可对方这一个月来也毫无进展,怎样也结不出魔茧。
有几次钟南还怀疑是宁仙临没有将关键之处讲于他听,差点痛下杀手,但在听完宁仙临在看石壁之时体内真气发生的异样后,他又沉默了起来。
这里的牧民很好客,两人来到草原上后被牧民发现,便是硬拉着两人到家里做客。
看见那牧民一手亲热地揽着钟南的肩膀,望着他讲话时唾沫横飞,就连宁仙临都有些佩服这位纯朴的汉子的胆量了。
这魔头一路上可是杀人不眨眼啊,都是一些小事惹恼了他,便是一掌拍过去,人直接拍飞死翘翘。
看着那位不知者无畏的牧民,宁仙临心里已经是竖起来大拇指来。
“我们这里有座神山,神山上有座天池,最近有人祭祀山神的时候远远望见里面有神仙哩。”
牧民自来熟的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讲述着当地的奇闻异事。
“神山太高,上面就是山神居住的地方,可惜没人可以爬上去。”
宁仙临闻言神色微动,将帘幕掀开,指着对面草原尽头,那座巍峨雄壮的高山道:
“就是那一座吗?”
那座高山简直就是天地间的庞然大物,矗立在大地上,如同是将天地连通起来,巍峨耸立,白雪皑皑点缀在上,确实不负神山之名。
夜晚已至,宁仙临悄悄地醒过来,身形往远处的那座神山而去,脚踏在草间,不露风痕,哪里有白日里钟南面前真气被封的样子。
“嘿魔君前辈真是好骗,他种下的真气是很奇特,却耐不住体内魔茧的蚕食啊。”
宁仙临心里突然却有些苦恼,“魔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觉得我的法体更加的剔透,随时可以脱胎呢?”
当时在石壁之前他就有这个感觉,魔光收缩成为魔茧,不仅间接的洗练体魄一次,更是在体内随时随地的吸收各种杂乱的能量,让他的法体随时都是最纯洁的,这样一来带来的直接好处便是,真气纯净、运气毫无阻塞之感,一气之长,恐怕不弱于换骨修士了。
从帐篷里到神山山脚,足足有两千里距离,他却毫无压力的换了两口气而已,真气流转堪称一气千里。也就是说,就算有人在千里外,他也可以凭着一口气,与敌手周璇。
收起略有些欣喜的情绪,宁仙临站在山脚,却难以看到神山的全貌了。
“我就要看看你神山上到底有没有山神。”
宁仙临哼哼道,却也是少年心性在作怪。手掌放在岩石上,顿时在上方便有一重重的岩石凸起,足足百重,犹如石梯一般,蜿蜒向神山山顶。
宁仙临嘿嘿一笑,踏着石梯而去。
心里早有准备,神山很高,但是无论怎样,他宁仙临也想不到,这登山犹如登天一般,好似毫无尽头!
真气耗尽了几次后,天边已是蒙蒙亮,宁仙临坐在一高岩之上,凛冽的山风切割着山间岩石,此地积雪已然达到了骇人的地步,一脚踩下去,足足没了膝盖。
这已经是第五次聚气了,他修为深厚虽不足第二境极致修为的五百年,却也有接近三百年之修为,但在耗尽五次真气后,山顶依然还是望不到。
现在宁仙临可真有些后悔了,听那牧民说,每次祭拜山神都是一个月的时间,上山半月,下山半月,还仅仅是隐约看到山顶。
此时东方鱼白之初,一缕紫气东来,日出云海。
宁仙临刚好睁开眼帘,迎目而来的便是一片浩瀚景象,天地万物之间,定有万般乐趣可寻。
那一轮红日冉冉而起,逐渐挣脱天际线的束缚,此为不变;下方,凛冽山风吹拂着云海,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撩动云海变换,此为变。
有红日不变居于上,有云气变换居于下。
宁仙临心头突然有说不出的畅然痛快,忍不住长身而起,一声清啸,悠悠如天地间的音韵,荡荡于云海山间。
而随着他的吐气,丹田、绛宫、紫府,三座天宫震动,体内魔茧暗淡无光,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神光组成的人影从原来的体内分化而出。
神光散去,一个崭新的宁仙临出现在原来位置身前,肌肤如玉石、晶莹剔透间有无量神光蕴含,眉目流转间若星辰变换,此时他更显飘渺,而在飘渺之中却蕴含有一丝恒古不变的意味。
“终于脱胎圆满了……”
在岁月镜中七年底蕴,一朝化茧脱胎。虽说这一切在宁仙临眼中看来是顺其自然的事,但如果在世人看来足以震撼莫名。
能达到脱胎圆满的,哪一位是容易的?不说时间的堆积,更是在每次脱壳都是堪称生不如死,却难得脱胎圆满。
而世间本就不公平,天骄们都是一次化茧脱胎,而那些普通修行者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脱壳,还不一定能达到圆满之境,或多或少都有残缺。
宁仙临豪气干云,挥手将旧壳打成灰飞,随手将下方云气扯上山间。此景在山下被人望见,山下远远望去,犹如仙人饮水,引得众生膜拜。
以浩瀚云海包裹在身上,宁仙临冲霄而上,一路上狂风肆虐,云气不断溃散,真气快要枯竭时又停下来修整,按照这种方法,又经历了三次气竭之后,宁仙临却终于登上了山巅。
然而望着这一片雪白,宁仙临却难以回过神来.………
“说好的天池呢?说好的山神呢?”
此刻宁仙临满心委屈,不知道与何人说,唯有狂风呼啸在山顶,时是夏日却白雪纷飞。
“你是何人?”
就在此时,有一道声音在狂风中断断续续的传来,宁仙临欣喜地望去,一位血衣男子站在那方,但突然他笑容却有些僵硬了。
“血鼎山。”
因为他看到那人的胸口处,用黑色丝线绣着一座鼎炉。
“黄庭仙宗之人?”
对面那位气质出众的中年人见来人浑身神光绽放,这正是黄庭仙宗修炼法的一大特点。也刚好宁仙临才突破境界,所以才被他窥到了端倪。
“什么?有黄庭仙宗的人,难道他们得到消息了不成?”
暗处,又有两人站出来,身上带着浓烈的邪气,但无一不是修为高强之辈。
“云长老,此事不能走漏风声。”
一位眼神阴厉的男子提醒道,看向宁仙临的眼中也满是杀气。
话音刚落,此人便以绝强之势横冲而来,身形在半空不断幻化,宁仙临心头凛然,灵觉竟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步伐路数。
眼见来人靠近前来,便一掌惊涛拍出,就连涣公子都在这一掌下大意败退。而那人却也幽幽一掌拍来,两掌相接,都无拍打在实处之感。
宁仙临正感疑惑,面前的身影却徒然消失,在他身后传来劲风,他连连偏头后仰,只见一掌擦着鼻梁而过,顿时冷汗夹背。
也是瞬间宁仙临就做出了相应的反击,手指一点而出,脚下的白雪凝聚成一道冰棱,动若流光,这才逼退这黑衣男子。
“好一个仙人回身指,老夫就来试试道友的修为罢!”
血鼎山长老云霄怒起,身形骤然拔高,化作一条血色霓虹,轰然一声撞到宁仙临身上!
周围恐怖的气浪瞬间炸开,扬起千堆雪,宁仙临整个人被这条虹光逼退,整个人如同旱地里的犁头,在雪地之中犁出一道深痕,在他后方积雪堆积比人都高,赫然堆成了一座小山模样。
虹光中的血鼎山长老云霄显出身形来,正是一拳打在宁仙临身前,拳头没有触摸到他的身体,而在两人之间,有一幅墨色真气浑然而成的山水墨画。
“山劲?”
血鼎山长老有些愕然,没想到黄庭仙宗中除了沈延,还有一位高手也练得千重山劲。
宁仙临嘴角溢出鲜血,微微一扬道:
“还有没完,你也试试?”
说罢伸出手来,轻轻一按。
场中几人瞪大了双眼,却只见山巅云气浩瀚,瞬间有无数云气聚集化作一掌遮天大手缓缓按下,霎时间便如苍天之手一般,携着浩瀚的天地之力探伸下来。
通玄法!
血鼎山长老云霄心头凛然,但他乃是第二境大成的人物,虽说不比仙胎,却是换骨也经历过的,停在第二境几十年,一身修为已然到达了极尽。
此时上方云气的确可称作惊世骇俗,但也仅此而已。
“一气平八荒”
云霄一声清喝,将毕生修为使出这血魔邪经中最为气机浩瀚的法诀,露那间的血色从山顶逆冲而起,而那云气手掌之中赫然多出了一轮血月,光华流转,射落而下的丝丝缕缕气机将山顶的积雪融化。
宁仙临闷哼,体内真气顿时溃败不堪,他虽成为第二境少有的高手,但与这些长老相比,却还是不够看。
“杀了他,他是宁仙临!”
云霄厉声道,此人不仅千重山劲更有千重云劲,这已经足以让他震惊了,也猜测到了来人的身份,虽说年纪对不上,但世上能够易容的药太多了。
身旁的两位西荒邪道高手闻言凝重,随即齐扑而去,真气流转在场间竟也是第二境中罕有的高手人物。
更何况此时的宁仙临更是斗法中受伤颇重,根本难以在三位高手的夹击之下逃命,唯有拼死一战,手段尽出,却也让三人心头更加震惊。
黄庭八景啊,真的是一个不差。神绝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这是三人同样的想法,心里也有点可惜,如此天骄就要葬身于此。
三十招过后,宁仙临力竭,终被云霄识得机会,一掌打下山去。
三人往下望去,却是云海茫茫,不见了人影。
“难道黄庭仙宗发现了什么?”
那黑衣男子问道,他三人以及门下弟子二十五名在这穆勒山脉布阵,乃是一等一的机密,他们所做的事,足以改变中原和沧州两大州的局势,所以基本上没人知道,因此不可能有人走漏风声。
“反正人已经死了。”
另一人冷笑道,他被宁仙临用雷劲伤了体魄,现在头顶的头发也还是倒立着,看起来有些狼狈。
云霄望了一眼这万丈悬崖,最后才沉声道:
“无论如何,小心为上,我们最近就放慢布阵速度。”
这样稳妥的做法自然是没人反对。其实他心里却一直有疑问,这位神绝怎么就愣愣地一头栽进这最高山了呢,莫非背后有谁为他指点迷津?
三人远去,却不知道在宁仙临掉下悬崖之时,有一道黑芒飞过,抓住宁仙临,两人挂在了峭壁石间。
宁仙临本以为必死无疑,此时被人搭救心头自是高兴无比,睁眼看到此人正是一路上话越来越少的钟南,连忙道:
“多谢前辈搭救。”
钟南面色发白,显然以他之力这样化虹逆冲而上也是不好受,天色渐黑,几经起落后,两人这才回到了山路上。
“前辈,不知我们可不可以往北去?”
宁仙临试探着问道,实际上他心头有些打怵,自己悄悄解开了真气禁制还背着钟南独自上山,遇到危险后又靠他来救。心里又是惭愧又是内疚的,不知怎样面对钟南了。
而他得知血鼎山的几人竟也在这穆勒山脉,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却不得不防,所以他便寻思着往北走,去向宗门报信。
钟南面无表情地道:
“你自己去便是,滚远一些,省得老夫心烦!”
宁仙临一时间也摸不准这老匹夫的脾气,这么容易就让他走了?心里虽有疑问,但还是躬身行礼道: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钟南闻言神色一动,却是伸手拍在宁仙临的肩膀。
“此话当真?”
宁仙临本是客气的一番话,却没想到,这名为通玄之下的无敌者还真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需要自己帮忙?心头警醒,却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他本就不记仇,况且这一路上魔君也没有如何难为他,又救了他一命,自然是要懂得报恩的。
“那好,以后我叫你帮忙之时,可不要推脱。”
钟南眼睛盯着宁仙临,后者自是唯唯诺诺地答应。
临别之际,钟南沉重的嘱咐道:
“你体内有魔茧,切记一切事情皆有天定,切匀动了执念,否则后患无穷。”
宁仙临凛然,点头恭敬称是。
且说宁仙临一人往北去,半月后至沧州地界。
整个沧州有三大宗门,极北之地的广寒宫,沧州西部的黄庭仙宗,东部的太白剑宗,三大宗门势力笼罩,有外堂弟子专门立下奖罚制度,统领界内百姓。
此刻太仓山下,一位白衣男子风尘仆仆而来,虽说时至仲夏,而沧州地界依然是有的地方白雪铺地,并不算是多么炎热。
太仓山下有一座小镇,随着白衣男子走进,众多百姓也都放下了手中忙活,不由自主地往宁仙临望去。
在这个人人都还裹着有些厚实的棉袄的镇子中,宁仙临一身白衣长袍,确实吸引了大多人的目光。
更有一些大胆的妇人倚靠在自家勾栏上,向宁仙临抛着媚眼,却是让他像是受到几位高手合击,败下阵来连忙躲闪,惹得那些放荡妇人娇笑不已。
“不知仙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老儿在此赔罪了。”
一条街道还未走完,那当地的乡绅和镇长已是联袂而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倒是让宁仙临有些手足无措了。
却也别说这一群普通人有何等的眼光,也是宁仙临自身气质实在是太过于出尘,他初入脱胎圆满,体内神光自然外放,就算是这群凡人也识得来人不凡了。
宁仙临客客气气地回礼,却把那迎来的众人给吓了个半死,连忙将他迎向本地最富裕的董乡绅家中,安排住宿下来,也是最为豪华的屋子。宁仙临极其不自然的受众人摆弄,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
刚把房门关上,又是那乡绅过来,带着一群十五六岁的丫鬟,打扮的艳丽,一涌进了房间。
“地处偏远,乡下野莽,还望仙师不要责怪。”
重乡绅恭敬无比的道,宁仙临连忙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扶起,连道:
“董老爷无须如此客气,随意就好。”
宁仙临心里受不了这种献殷勤,甚至有些抵触与不满,不是因为照顾的不好,而是因为照顾的太好。
难道众生不应该都是众生么?何来修行者就一定要这样高人一等?修行求的到底是什么?
董老爷见仙师有些出神,便向四位丫鬟使了个眼色,动作轻柔的将房门拉上,离开此间。
“大人,奴婢为您宽衣。”
那四位女子中一位年长些的丫鬟鼓起勇气双手环住宁仙临的腰上,就要解去腰带。
宁仙临回过神来,大惊失色,捂着胸口连忙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