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扉页,只见上?面用清秀的毛笔字写着:“友谊地久天长友沈晗赠”。
她愕然四顾,教室里寥寥几个人,都在埋头看自己的书,没有任何人用了然的眼?神看着她,告诉她:这是我?替他带给你的。
她便也无从问起,到底是谁把这件东西?放在了她的抽屉里。
她的心神恍惚而苦涩:毕业礼物……不用说,这对?应的一定是周华健的那?盒新专辑。他是一定要一报还一报的人,她送了他礼物,他就一定要还回来?,从此两不相欠,干干净净。
韩冰月心里有一种一脚踩空直坠崖底的绝望。虽然总还是自欺欺人,但是假如自己曾经送给他一份礼物而他尚无回音,就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悬而未决,还有细细的藕丝连在俩人之间不能扯断,还有若隐若现?捉摸不定的希望在未来?遥遥招手。
然而这个回复这么快就来?了,像是一种一刀两断的决绝,什么也不愿意带走的宣告。
这个笔记本,韩冰月默默地带回了家?,锁在抽屉里。
这是她那?个上?锁的抽屉里唯一存在的一件什么内容也没有的东西?,她将终身?不会往上?面写上?一个字,如同她将终身?不会对?沈晗说那?一个爱,这个笔记本,仿佛牵系着两个心灵的平台,若她一不留神,就会泄露秘密,令他知道,令他不齿,令他更加永远永远的、不再愿意同她有任何交集。
相比之下,很令韩冰月惊讶的,是韩娜并没有对?沈晗离开h中这件事情表现?出太多的难过?。
韩娜既不多说,她也无谓主动问起。或许是沈晗这一走,韩娜就不必再有到底要不要开始一段早恋的纠结;又或者因为已经明知道是自己的东西?,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怕失去。
这不是很符合韩冰月心中想当然的逻辑。假如换成我?,我?一定比现?在还要活不下去吧?可是同一个人倾心相爱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我?却并不了解……难道真的是两情既是长久时,便不在朝朝暮暮?
而韩冰月,她那?么想他。每到霞光初上?的傍晚,一个人走在忽然缄默下来?的校园里时,她就会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小声但很坚定地说:“你回来?吧,好吗?”
它反复反复地说,不肯停止。
你回来?吧,好吗?
请你回来?,继续刺痛我?的心。哪怕不再坐得那?么近,哪怕再也不会同班,哪怕你从此不再理我?,就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我?这个人一样,哪怕从今往后,我?对?于你来?说无异于透明,你根本看不见我?也不屑于看我?……
请你,让我?苟延残喘,只要偶尔能够看见你听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就什么都够了。
初一那?年的生日,她对?着点燃的蜡烛,闭上?眼?睛许下的心愿是:“安琪,让我?瘦下来?。”
初二那?年的生日,她想了半天,对?自己说:“就是像现?在这样子也不错吧。”
初三这年的生日,她闭着眼?的整个过?程,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沈晗、沈晗、沈晗、沈晗……”
如今离下一个生日尚远,而她已经那?么焦虑,担心自己从此以后,会把所有的愿望都换成那?么苍白?无力绝不能实现?的一个——
你回来?吧,好吗?
在高一的班上?,坐在韩冰月前面的,是沈惟宁。
韩冰月和沈惟宁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或许不算很恰切,她对?沈惟宁,原就是故人,所以,大概只能说沈惟宁对?她,有一份很奇妙的自来?熟。
他们俩非常谈得来?,好像两个人所有感兴趣的话题都是相同的。沈惟宁便常常转过?来?跟她说话。在别人看来?,以及韩冰月自己原先?的想象当中,他们俩在一起,应该是韩冰月的话头多,沈惟宁主要充当听众,然而事实上?,恰恰相反。沈惟宁一旦同韩冰月在一起,便出奇地话多,仿佛跟别人没有办法说出来?的话,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出口?。
有一次,韩冰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间隙打断沈惟宁的话头,饶有兴味地对?他说:“沈惟宁,其实,本来?,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是比较安静不会有太多话的人。”
沈惟宁当时便红了脸。从此以后,话少了很多,虽然他仍会常常找韩冰月说上?几句,或是只对?她微笑。
韩冰月知道是自己那?句话造成的结果。她猜想自己的那?句话也许带有笑沈惟宁多嘴多舌的意思?,甚至有暗示他不该对?自己这么热情的意思?,因而并不礼貌。
但她既不怎么在意,也没有想过?要去解释抑或挽回什么。或许是沈惟宁给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对?他,即使说了不该说的话、甚至做了不该做的事,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