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在乍一听到的当时,不免让韩冰月心里甜滋滋的,但再一想,却又更加别扭。室长睡着的时候,她常常靠在床边捧着一本书两眼发直地出神。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起萧远和陈妙涵曾经一起在曹禺剧社演过戏,然后脑子里乱糟糟绞扭成一团。
会不会根本是她弄错了,其实陈妙涵才是这个沈晗的韩娜,而她自己,仍只是原来那个韩冰月?
一个星期之后,室长出院。因为还有许多忌口,而且病人也仍需静养,她们没有赶着出去聚餐庆贺,只是到食堂打了一堆适宜的饭菜回来,在寝室里小聚餐。
回想起过去一个星期里姐妹们的悉心照料,室长感动得眼泪汪汪,以水代酒,举杯祝辞:“你们对我太好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大恩不言谢,特别是冰月,她是从来不能熬夜的人,居然还为了给我陪床通宵不睡……”
韩冰月拼命微笑摇头,表示这一点儿也不算什么。她就坐在室长身边,姐妹俩便紧紧地抱了抱。
“冰月,是这样的,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室长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什么事儿,说吧。”韩冰月大大方方的,一副什么忙我都会给你帮的样子。
“这个……是这样,这些天我爸妈也挺着急的,他们离得远看不见我,我现在好了,不想再让他们担心,所以,能不能借一下萧远的相机?我就想给自己拍几张照片发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什么都好了。”室长殷切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数码相机才刚刚开始出现,大学校园里没几个人买得起,而萧远便是这寥寥数人当中的一个。韩冰月宿舍倒也不是没人有相机,只是用胶卷拍出来再送洗,然后寄回去,总是麻烦得不值当。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当然没问题啦!”韩冰月忍不住笑了,笑她这么见外,这么点儿举手之劳的小事儿还说得这么客气。
但是萧远的回答是:“啊?相机啊,恐怕不行……”
韩冰月的心顿时一沉。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以为完全不成问题的一个请求,在这里居然撞了南墙。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我这都答应了,回去怎么跟室长交待呢……
萧远抱歉地看着她:“冰冰,不是我不想借,是现在不行,能不能缓几天?”
韩冰月心里缓了缓,耐心地解释道:“这是特殊情况,她是怕爸妈担心,想尽快让他们看到她一切都好,要是再过几天,还不如我们自己用普通相机拍了洗出来去邮局寄呢。”
“可是相机现在不在我这儿,我借给陈妙涵了,她这几天跟朋友出去玩儿,都不在北京……”
陈妙涵,又是陈妙涵!从什么时候起,她越过了韩冰月,占有了萧远的第一优先?
韩冰月猛地收住脚步,瞪着萧远的眼神从刚开始的火冒三丈迅速冷却下来,慢慢结成了千尺寒冰。萧远跟着她停下来,不知所措地迎着她的目光。这样冷凛的目光让他觉得很受伤,两个人在通往一食堂的路上硬邦邦地对峙。
“冰冰,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萧远永远是先熬不住的那个人,直愣愣地开口问道。
“萧远,我们完了。”韩冰月声音低沉地、却是不容置疑地说,“你还是和陈妙涵在一起吧,我认输,我退出!”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往来路上走,但胳膊马上被萧远狠狠地拽住,他发了大力的掌握让她痛入骨髓,而这份痛沿着手臂的血管,转瞬之间便曲曲弯弯爬到心里。
“你疯了!说什么呢这是?谁要和陈妙涵在一起呀?”萧远的声音里,满是被冤枉的怨愤。
韩冰月转回来,顷刻之间已是泪如雨下,但她并没有抽泣,声音仍是平静到冷冽:“萧远,从一开始你就说,你之所以没有和陈妙涵在一起,是因为你们没有缘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让你们没能在一起,但我今天,把你们的缘分还给你!”
“冰冰!冰冰!傻孩子!”萧远急了,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我是理科生,你不要给我下文字狱好不好?我知道是我措辞不当,我说的没有缘分就是说我没有喜欢上她啊,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韩冰月全身紧绷,用力挣脱了他。她对他摇着头:“萧远,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单单是一个陈妙涵。这么长时间了,我们早就没有共同话题,甚至没有共同的追求。你的生活里只有轮滑,你的目标里只有出国……这样勉强下去,迟早也是分手,那么还不如现在,就是现在,我们分手!”
说完这段话,她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开,背对着食堂的方向,疾步如飞,泪水涔涔。
不吃饭了,不需要再吃饭了,因为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分崩离析,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