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坐定,秦放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扫了眼屏幕,低头对膝盖上的唐秋道:“你先占好座位,我接个电话很快就回。”
唐秋眨巴了一下眼,乖乖地窝在座位上目送他远去。
秦放也跟旁边的卢静怡说了声,一个人离开座位,拿着手机走到距离表演场地附近的一根廊柱下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施文婉打来的。
他有些意外于她居然还会再打电话给他。毕竟在他从小到大的印象里,他的妈妈一直是一个高傲且自尊心极强的人,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也从来不会回头。先前她那样给他过机会,都被他断然拒绝,依照她以往一惯的脾气,定然不会再来碰壁。
电话接通后,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久久的沉默过后,还是施文婉最先沉不住气:“小放,妈妈已经打算回法国了。我现在就在机场,如果你想跟我走,一切还来得及。”
秦放轻轻笑了一声:“您那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再来问我。”
远处传来赵念念的喊声:“小放,快过来,表演要开始了。”
他抬起眼冲着她们招招手,示意自己很快就会过去。
施文婉也隐隐听到了他那边人声嘈杂,似乎有人正在呼唤他,终于忍不住道:“小放,你、你……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少年轻声道:“您刚走的那段日子,还有前段时间您突然回来,一开始我好像也有很多话想跟您说,但是现在想想,我们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在很早之前都做出了各自的抉择,如今再说什么也只是枉然。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当年机场分别后的延续罢了。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施文婉紧紧地抓着手机:“小放,你现在是不是很恨妈妈?恨我骗了你和你爸。”
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居然对自己这样冷淡绝情。
过了几秒钟,她听到电话那头的秦放认真答道:“如果是以前的我,的确会恨您,但同样也会痛恨我自己和这个世界。可现在我知道了,恨是一件让人很累的事。更何况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否认,您是我的母亲,您曾经生育并养过我,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您血脉的延续。如果有一天您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过得不好,我恐怕也没办法安心。”
“所以,我非但不恨您,反而还希望您能过得更好。”
少年的语气明明异常温柔,却让施文婉喉咙一更,莫名地想落泪。
她终于微微更咽道:“小放……”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少年就已经敏锐地听到了施文婉这边的声音。
他温声道:“飞机快要起飞了,您多保重。”
“祝您和那位翟叔叔永远幸福。”
他挂断了电话。
施文婉浑浑噩噩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独身一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
播报的女声已经在催促着乘客抓紧最后的时间检票,可她拎着行李箱却无法迈出一步。
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情绪卷土重来,再度攫住了她。
上一次出现时仿佛还是在许多年前,爸爸妈妈先后离世时,她站在病床前,听到他们最后那失望而饱含忧虑的沉重叹息声。
施文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她突然就泪如雨下,整个人哭得浑身颤抖,难以自抑。
偶尔有路过的人奇怪地看她一眼,但由于赶行程,也来不及关注这位陌生人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世间人来人往,如此行色匆匆,又有谁会真正为一个毫无干系的人驻足呢?
……
回到座位上时,表演已经开始了。
演员们小姐姐需要穿戴美人鱼的服饰和假鱼尾,在巨大的透明水箱中伴随着音乐,不断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姿势,由于耗氧量巨大,她们每隔几十秒就要迅速上浮换气。
巨大的鱼尾翻腾着,无数气泡上涌。
表演结束,全场短暂的寂静后掌声雷动。就连趴在秦放膝盖上的唐秋也被身后的少年抱起,用力拍了拍两只爪心的肉垫。
唐秋:……我只是一只工具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