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语杉跳楼一事,很快被定性为学生学习压力过大不堪重负,休息一周后回来转入文科班照常上课。原来班上的物理老师被停课,一年后合同期满被学校辞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原本定在这周的八校联考被教育局紧急叫停,说是要给学生减负。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减负能持续超过一礼拜就不错了。不过借着这件事,高二、高三年级的学生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完整休息的周末。
前面忘了说,高二开学以来,一中学生的周末休息时间被一再压缩,从周六上午上半天课再放假,到周天下午也要加满自习,补课已经成为常态,就连即将到来的暑假也逃不过。据说等从高三开始,为了上早晚自习,全体走读生还必须统一住宿。
总之,高中生活就是这么艰苦。
周末放假那天,秦放骑车带着唐秋去了南浔市很出名的一条银杏大道去看落叶。
当初周昂刚走那会儿,唐秋原以为,他们会别扭很长一段时日才能渐渐调整回来,然而事实上他们适应得比彼此想象得都要快,相处好像和以往相比也没什么变化。平日里整天在别墅里吃饭睡觉聊天吹水,偶尔秦放有空了就带着她在南浔到处玩。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只猫,再怎么变能变化到哪里去。
只有在偶尔目光交错,久久不曾移开的瞬间,他们才能感受到陌生的悸动。
一定要说变化的话,秦放自从那天把想说的话都一股脑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再面对唐秋时,一切心意仿佛都没了遮掩,全都化作了炙热的注视和望着她时唇边掩饰不住的笑意。
可就算如此,她也有几次,无意中透过玻璃的倒影看到他在背后小心翼翼注视着她的眼神。那些瞬间一闪而过,等她一回头,秦放又恢复了正常。
唐秋隐约能感受到秦放心中的惴惴不安,但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才好,因为她的心底也跟他一样忐忑。
为他们自己也不太确信又无法完全坦然面对的心意,为不知会通向何方的未来。
南浔市地多丘陵,即便是市区的路也不免坡势起伏。骑着自行车一路沿着坡道往上,沿途是排排幢幢的老洋房,皆是近代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产物,如今已成了城市的一项旅游景观。这条路春夏时花木蓊郁,如今已是深秋,越往里深入,沿途所见的景色越发清幽。
车骑到坡顶,眼前的景象便豁然开朗。
宽阔的大路两边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树,每一棵都有合抱粗。道路两边的银杏叶落如雨,给笔直平坦的大道铺上厚厚的长毯。偶尔有秋风吹过,掀起一地金黄蝴蝶般的落叶。
遍目都是耀眼的金黄,颜色纯粹到了极致,便是一种令人震撼的美。路边有人背着相机单反,不时咔嚓咔嚓拍几张;还有人在树下支了画架,放在后世,怎么着也是个网红打卡点了。
唐秋蹲在车筐里不停仰头望着树顶,秦放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到一株最粗的老树下,将她抱出来坐在虬曲突出的树根上欣赏着头顶的美景。
历经数十年风雨沧桑的老树撑开偌大的树冠,金黄的枝桠向着明净无穷的天空延伸,人和猫坐在树下,只觉天地无穷,人生渺小。
再想到这年年来树下观赏的行人来来往往,不知凡几,秦放突然就生出一种“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惆怅来。
只是他不喜欢那后半句诗,轻声道:“以后我们每年都来这里看好不好?”
唐秋把头别过去,她才不要。
少年人的满腔热意仿佛被兜头泼了冷水,有些失落道:“你……不愿意吗?”
唐秋哼哼唧唧地用爪子比划了一通,意思大约是就算是再好看的景色,年年来看也要烦了。她不要总是只看一样的风景。
她大约是世界上最贪心的猫了,什么都想要。
这世间山川湖海,万千风光,所有的美景她都想要一一看遍。
秦放听懂了它的意思,眼渐渐弯了起来:“你想去看什么风景都可以,不过前提是,但必须有我陪着。”
真是好霸道的一人。
唐秋哼了一声,也不知她是在抱怨,还是在应答。
……
纷飞的金黄色落叶四下飘零,凛冽的北风中夹杂着细碎的雪屑。
秋去冬来,转眼又是一年将尽。
新年来临了。
这是唐秋来到秦放家度过的第二个新年。
尽管这近半年来,秦家这对父子俩的关系可谓突飞猛进,然而这个新年还是过得十分平淡。秦放向来寡言,秦爸回到家也不是个多会说话的人。父子二人沉默着动手做完年夜饭吃完饺子后,家里没了别的娱乐,只能靠看晚会来打发时间。
对比一下,还是她们家好,每年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如果不是去乡下跟一大家子一起过,只一家三口也能凑一桌扑克,赢了的人往输了的人脸上糊纸条。
唐秋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在大金主面前脱一下马甲,方便三人组个牌局,不过看了看秦爸的啤酒肚,怕他老人家一时惊喜过度血压飙升,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
她懒懒地窝在秦放旁边,跟他们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看着看着就有点犯困。也许是到了冬天,她最近越来越嗜睡,随便在某个地方趴着待会儿很容易就一觉睡得四脚朝天。
旁边的秦放突然问:“爸,您考没考虑过再给我找个后妈?”
秦远山震惊地转头看他亲儿子,却只见少年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
他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想试探,还是真心实意地这样想,一番深思熟虑后才忍不住问:“你不会是又听谁撮合我跟老卢了吧?”
这在秦远山看来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毕竟在一些外人眼里看来,两家关系走得太近,他离异,卢静怡单身多年未婚,保不齐有想乱点鸳鸯谱的背后说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儿子和他的猫都一脸“你在想什么呢”的表情。
熟悉卢静怡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标准的不婚主义者,虽然人四十多岁,可玩心还是很重,整天在店里撸猫打游戏。唐秋常想,如果不是遇到秦放的话,等她三四十岁的时候,说不定也跟卢静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