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她刚刚进入云中城的时候,风含章特意从他家中订来了一只很大的水晶缸,她被养在水里,隔着柔软的水草,看到了花弄影含笑的目光,那个时候云朵儿像在观察养在三彩釉里的小金鱼似的敲着外围的水晶,一双眼睛极为明亮,而阿离虚无的飘在另一端,看得出心情也颇为愉悦。
谁知道仅仅是过了几个月,他们来时的一群人就已经分崩离析,剩下的则要向着她来时的目的地,易地而行。
“按道理说,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不过还是小心行事的为好。”花弄影隔着窗帘叮咛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阵马蹄哒哒,车轮辘辘,这辆小小的马车终于渐渐的,驶出了城外。
紫禁之巅,一个人影正斜倚在飞檐上,懒懒的目送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最终走出了自己的视力所及。
屠龙轻轻的笑了一声,他这个徒儿,离开云中城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回头。
她对这片生活了好几个月的土地,就没一点眷念之情吗?
墟荒在上,他到底是收了个怎样冷清冷心的徒儿啊。
“好了,我们也该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屠龙打了个响指,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从他的脚下飞快的跑了上来,屠龙顺手扔了个鱼干给它,那团东西一个翻身接住了,用力嗅了两下,接着闷闷的开口说道:“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还是走了?”
“你要是想去追上她,现在大可以去追啊。”屠龙回道。
滚滚很惆怅的啃着鱼干,牙齿咀嚼着,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追上去有什么用,我缠了她这么久,她都没有说松口肯当我家主母的,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没穿秋裤遇寒流……”
屠龙:“……”
“再说了,你光让我追,你怎么不追啊?”滚滚小声的嘀咕道:“皇上不急太监急……”
屠龙懒洋洋的说:“我倒是想跟,问题是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情况,那是能随便见人的吗?”
滚滚回头打量屠龙片刻,点点头说道:“确实,太丑了。”
屠龙轻笑着,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恰好遮住了他的那一双眼。
一双已经完全浸泡在血色中的眼睛,杀戮而嗜血。
“是时候再回魔域一趟了啊。”屠龙轻声说着。
这一次的魔性就快要压抑不住了,比上一次还要不受控制,两次发作的时间间隙越来越短,看起来,他就快要彻底堕落为一个只知道攻击和屠杀的魔类了。
必须得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尽快的洗干净他身上的魔气。他打从心里看不起那一群只知道在魔界横行霸道行尸走肉的魔兽们,没有什么比当一只魔更令人恶心的事了。
“走啦走啦,干活喽干活喽。”屠龙一把拎起滚滚的耳朵,轻飘飘的从紫禁城头跳了下来,衣袍一卷,一闪身便隐匿进了黑暗之中。
屠龙消失的刹那,正端坐在马车里不动如山的风七七忽然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她不自觉的向身后望去,可是,身后除了那一帘青色帷幔,再无其他。
在她旁边的云朵儿正苦于路途无聊,索性把衣服细软之类的卷吧卷吧打起了盹儿,马车在单调的前进着,此刻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风七七眼观鼻鼻观心,淡淡的问道。
以风七七的推断,他们已经赶了小半天的路,现在多半是山野荒郊,那么最有可能遇见的,也许就是山贼之类。
可是就算是风七七也没有想到风含章给她的回应是——“天上……掉了个人下来?”
云朵儿也被惊醒了,一听说有这种奇异的事,顿时兴奋的揭开门帘:“从哪儿掉下来的?是不是个羽人?是男还是……”
她话说到半截,忽然古怪的卡在了喉咙里。
风七七被云朵儿挤在后面,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听到云朵儿的声调都已经变了形,若一根绷紧的钢丝:“王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朵儿扑了出去,她的声音尖锐而惨厉:“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