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和方淮一样,所以她要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告诉方淮,不想有所隐瞒,她告诉他自己要调查他,告诉他自己已经不相信所有人,告诉她当下自己的想法,用最透明的方式面对这个男人。
这样或许可以美其名曰成:任何事情都是你所见到的,所以我不会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也请你,别瞒着我了。
“念菡。”方淮看上去难过极了:“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我说过我们现在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苏念菡开口;“是你一定要我说,我便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了。”她看了看这个虚弱的男人,终是有些不忍:“我去给你倒点水喝吧,嘴唇都干裂了。”
方淮倔的厉害,伸手扯过苏念菡的手腕,声音沙哑着:“不喝。”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扯着她重新坐回到他身边:“我就想你在这里陪着我。”
“你病着,难道还想不吃不喝?”苏念菡话里有些责备:“我去给你弄点白粥来喝,好不好?”
她只是不希望方淮这样折磨自己,没有其他意思。
可方淮却误会成了她已经开始嫌弃自己。
“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想和我在一起?”方淮也恼了,他松了握住苏念菡的手,冷声道:“那你就被管我,让我自己自生自灭算了。你现在应该很想去看看季凌禾吧,看看你最好的朋友伤的怎么样了对不对?所以这么急着要走,是为了过去看她,是不是?”
苏念菡诧异,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胡搅蛮缠,自己的一番苦心全都喂给狗吃了。原本心里就乱的很,现在倒也生气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想和你呆在一间屋子里了,因为我觉得和一个骗子同住一室,太恶心了!”
听到“骗子”两个字的时候,方淮的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其实苏念菡说完,自己也后悔的厉害,她心虚不已,明明不是心里话,却因为脾气上来了,每字每句都说的铮铮响。
“骗子……”方淮苦笑着,眼神黯淡无光:“那你走吧,我不勉强你,不勉强你和骗子在一起生活,你走吧,走吧……”
他说着说着便笑起来,像是疯了一般:“不用你走,我走,我不让你看了心烦,好不好,我走,我走就是了……”
说着强撑着一股力气起身,可踉踉跄跄根本站不稳脚步。他扶着床栏,亦步亦趋,往门口走去。
苏念菡自然是在怄气,原本她宽慰了自己一晚上才想通,强忍着不和方淮生气的,毕竟匕首穿透身子,不是轻伤。况且这件事情是谁骗了谁,是谁在污蔑谁,也未尝可知。
谁承想一大早这个男人脾气就那样古怪,让苏念菡原本平静的心,气的狂跳不止。
可是生气归生气,当她看见方淮走过的每一步,地上都留下一滩血迹的时候,她彻底失去所有脾气,当心痛遍布全身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方淮,也早就有了如此深刻的感情。
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否则怎么会有生气,怎么会有埋怨,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她快步走过去,揽过他的肩膀时,他也正好用尽了所剩无几的力气,身子一软,又一次摔进她的怀里。
“小淮!”她扶着他上了床,看他颤抖的睫毛,知道他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额头冷汗岑岑,解开衣衫,才发现那白色纱布,全部被鲜血染红。
“我去给你叫郎中过来!”焦急间,苏念菡自己都没发现,她有泪落下。
“不……呃……咳咳咳……”方淮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可是手却抓着苏念菡的胳膊不让她走,身子痉挛,抽出不住:“别走……求求你……别走……”
苏念菡的眼泪越来越多,她颤抖着把这个可怜的男人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他抽搐的身子,那样滚烫,那样单薄。
“我不走,我不走好不好……”她垂手,把头埋在他的额际旁,轻声宽慰着他:“念菡不会走的,不会走的……”
“真的吗?”方淮的声音小了下去,身子也不那样激动了,翻着白眼的眼皮一点点地落下,逐渐归于平静。
除了那只紧紧握着苏念菡胳膊的手。
“傻瓜。”她轻声骂他:“就算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此时此刻苏念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眼泪,原来这个男人潜移默化的爱和疼惜,早就镌刻在她卑微又小心的生命里。她所有的爱与恨,都不过是因为对他的信赖和依恋。
若说方淮在自己的生命里是个怎样的存在,恐怕,就算做不了恋人,也该是她最亲密的哥哥。
那个护着她长大,把所有痛苦艰难都自己扛的哥哥。那个比父亲还厉害,能帮自己扛起一片天的哥哥吧。
这样好的哥哥,就算他做了什么错事,她又如何忍心弃他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