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东 风 寒_玉阶辞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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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东 风 寒(2 / 2)

柳昭容小心地抬头,见皇帝表情平和,并无不妥。难道刚才那一眼是自己的错觉?

皇帝却已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朕没想到你目光如此深远。”

柳昭容听他语气温和,这才松了口气,红着脸道:“妾只是想为至尊尽点心罢了。”

“除了贤妃,后宫之中也就只有你还能和朕说点正经事。”皇帝含笑说道。

柳昭容听了,语气越发娇嗔:“妾就知道妾比不上贤妃,至尊什么时候都把她挂在嘴上。”

“谁说的?”皇帝笑着揽她入怀,“这样的政见贤妃就不会说。”

十数日后,皇帝下诏,以德妃本家、兰陵萧氏女为太子妃,来年迎娶。

太妃原以为太子娶宋遥之女乃是十拿九稳之事,不想半路却杀出个萧氏女,不免大感意外。她诧异之下,自然命人打听,才得知这结果完全是柳昭容进言之故。除了不赞成以宋遥之女为太子妃,柳昭容还说太子事母至孝,建议从其母家择女,也算是全了太子孝心。

这个提议可谓高明。萧氏虽为人尽皆知的名门,这些年却鲜有人在朝中为官,自无外戚揽权之忧。皇帝虽不相信宋遥真的会借此揽权,但太子生性优柔,柳昭容的建议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是以最终仍是择立了萧氏女。

太妃一向不大喜欢柳昭容那张扬的性子,打探出这底细后更加厌了她,和绮素说起她来更是一脸的不屑:“几句流言而已,她倒真动了心思,竟敢对太子的婚事指手画脚,还当真以为那中宫之位非她莫属了?”

“中宫多年无主,至尊也该有所考虑了,”绮素倒是心平气和,“昭容的家世、才情都为嫔妃之冠,她若为后,朝野上下也没有话说。”

柳昭容若成了皇后,她所出的皇子便成了嫡子,必然会危及现在太子的地位。她好不容易当上皇后,又怎么甘心为人作嫁?她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必会想办法削弱太子的实力。这一点太妃自然瞧得出,不由得冷笑道:“她这一胎还不知是男是女呢,这么着急,就不怕将来聪明反被聪明误?”

绮素微微垂目:“昭容年轻,就算这胎为女,日后也有的是机会。只要她成了皇后,所出的皇子就是嫡子,只怕太子将来会有些尴尬。”

“你道皇帝真这么糊涂?才立了太子,就弄出一个嫡子与太子相争?”

绮素讪笑:“至尊的心思,妾不敢妄自揣测。”

太妃冷冷地说道:“宫中多的是变数,未必就如她所愿了。”停了停,她又轻叹道:“不过这次我和太子都承你的情。”

绮素低头道:“未能帮到殿下,太妃此言,妾受之有愧。”

“罢了,又不是你的错。”太妃无奈地摇头。

“那柳昭容……”绮素小心地看向太妃。

太妃的神色一冷:“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不自量力。”

太妃在宫中浸润已久,手段自然非同寻常。

入冬以后,朝中事务渐少,太妃便寻思着趁这机会在宫中办场佛事,讲经说法,以启众悟。她本是修行之人,这一意愿自然得到了皇帝的许可。不但如此,皇帝还许诺会和同样笃信佛法的贤妃一起出席,可说是给足了太妃面子。

佛事由太妃操办,自然极是妥当。太妃请来说法、辩经的高僧十数人,其门人加起来则有数百。佛事开始,唱诵经文之声齐响,肃穆庄严,直达云霄。除柳昭容有孕未能前来,各宫嫔妃都赏脸到场,且各有供奉。

佛事完毕,太妃殿中又设了斋宴。皇帝食毕,见绮素还在向高僧请教佛法,似乎甚有兴致,便不急于离去。他对佛道不感兴趣,坐了一阵便去偏殿和太妃闲话家常。

太妃虽不常和皇帝见面,但她向来长袖善舞,皇帝与她谈话也颇觉愉快。过了一会儿,太妃隔着珠帘往外望去,见殿上的人已渐渐散了,绮素则仍在大殿另一侧和几位僧侣探讨佛经中的问题。太妃觉得是说话的机会了,便取了香箸,看似漫不经心地笑着向皇帝道:“最近宫里有些传言,不知圣人可曾听闻?”

皇帝摇头:“朕并未听说什么传言。”

太妃慢慢地拨弄着香灰,缓缓言道:“宫里人都说,柳昭容怀的才是真龙。”

皇帝愕然道:“此话从何说起?”

太妃飞快地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色,随即垂目,依旧慢条斯理地拨着炉灰,轻叹道:“论理我不该说这话,不过太子刚立就被如此中伤,实在让人寒心。我以为传这话的人必是别有用心,只怕将来宫中会不太平。”

皇帝果然皱眉道:“可知是什么人在传?”

太妃摇头:“宫中人多口杂,很难查到源头。再说这捕风捉影的事,也找不到凭据。我原不想用这捕风捉影的事来烦扰圣人,但宫中竟有人全不将东宫放在眼里,实在有些不像话,还望圣人明察。”

皇帝嗯了一声,沉思不语。太妃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皇帝开口:“太妃行事一向有章法,纵无真凭实据,也当有些线索吧?”

太妃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勾:“圣人只须想,这传言会壮大谁的声势不就清楚了?”

皇帝看了太妃一眼,垂下眼帘没再说话。

太妃将香箸放回筒中,正色道:“后妃之德,首在贞静。牝鸡司晨,非女子本分,亦绝非国之幸事。”

听了这话,皇帝的神情越发深邃,良久乃道:“多谢太妃提醒,是朕疏忽了。”

绮素和几位僧人论完佛法,也来至偏殿和太妃说话。她掀帘一望,见太妃神情悠闲地逗弄着脚边的拂菻犬,皇帝则垂首而坐,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太妃听见响动,抬眼见是绮素,便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绮素会意,远远地向她施了一礼,自向皇帝走去。

皇帝直到绮素走到身前才察觉到,抬头向她一笑,伸出手去。

绮素在他身侧坐下,才笑着向太妃道:“打扰了太妃许久,妾该回去了。”

“太妃和你向来交好,就是再打扰一阵也没什么。”皇帝笑道。

绮素嗔怪地看了皇帝一眼,浅笑道:“纵使太妃不怪罪,长寿和莲生奴也离不了人。妾来了这半日,只怕淑香殿已经闹翻天了。”

提到两个儿子,皇帝的神情也柔和了起来,对绮素道:“我和你一道回去吧。这两天没见着他们,倒是有些想了。”

两人一同起身辞别太妃,太妃也起身答礼,然后含笑看着两人相携而去。

回淑香殿的路上,皇帝仍颇为沉默,绮素察言观色,猜知大约是太妃对他说了些什么,便赔着笑问道:“至尊可是有心事?”

皇帝抬头看她一眼,语气平和地问道:“宫中说柳昭容怀有真龙的传言你可听过?”

绮素笑容微凝,有些不安地回答:“妾听淑香殿的宫人们说过一些。”

“既有如此传言,为何不告诉朕?”皇帝探究地看了她一眼。

“妾以为此乃无稽之谈,至尊不必为此伤神,便不曾禀报。妾也已严令淑香殿上下不得再传这些胡话。”

皇帝不置可否:“你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绮素温婉地一笑:“昭容有孕,招来一两个人嫉妒,说些不适当的话也非难以想象之事。东宫有主,天下谁人不知,何况是昭容这样的明白人?再说昭容这一胎尚未知男女,万一昭容产下的是女孩,岂不是让人笑话?可见这不是昭容自己所为。”

“太妃似乎对柳昭容有些不满。”

绮素小心地说道:“太妃爱护太子,有些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神色略显和缓,握着她的手,轻轻叹息道:“其实不止太妃,宋遥也曾上疏,以为后宫不宜干政。”

后宫敢于直言政事的只有柳昭容一人,宋遥说的是谁,皇帝自然心知肚明。绮素嘴角一勾,口中却道:“宋令公确是至尊的肱股之臣,只是有时管的事也过于琐碎了。”

皇帝看着她:“听你的意思,似乎对远迩很不满?”

绮素笑道:“至尊忘了?前几年宋令公也没少为难妾呢。宋令公的才能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他总是和我们几个妇道人家过不去,妾私底下自然要腹诽他的。”

皇帝笑了起来:“朕还一直以为你大度,原来你也会记恨。”

“连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妾自然是不例外的。”绮素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皇帝大笑。绮素以袖掩口,遮住了唇边的笑意。这下皇帝应该不会怀疑是她做的手脚了,接下来就要看柳昭容与太妃谁更技高一筹了。

被绮素这么一打岔,皇帝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便不再提这事。两人一路话些家常,再抬头时淑香殿已在眼前。

长寿和莲生奴正拿着竹刀在殿前的空地上对打。长寿听见动静,回头见是父母回来,欢呼一声,丢下竹刀就向皇帝扑了过去。莲生奴则拖着竹刀,慢吞吞地跟在兄长后面。皇帝刚才已看出莲生奴几乎没法还手,走近了又见莲生奴脸色发白、气喘吁吁的样子,便弯下腰温和地责备长寿:“又欺负你弟弟了?莲生奴还小,你也不知道让着他。”

长寿瞟了莲生奴一眼,撇嘴道:“谁欺负他了?我都说不打了,他非缠着我;我说我让他赢吧,他还不干。我快要被他给烦死了。”

绮素早命人取了水和丝帕为两个孩子擦拭手脸,闻言牵着莲生奴的手问道:“既是打不过你哥哥,又何必硬撑?”

莲生奴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玩着手里的竹刀。

绮素微微皱眉,向皇帝道:“这孩子不爱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却笑着抱起了莲生奴,说道:“这孩子性子像朕,好强,不肯服输。”说着,他转向莲生奴:“不过这么死缠烂打可不行,你现在力气小,不能强来。”

莲生奴似懂非懂,搂着皇帝的脖子问:“力气小的人是不是永远打不过力气大的?”

“也未见得,”皇帝笑着拍拍他的头,“只是要讲技巧。阿爷等会儿教你两招你就厉害了。”

长寿听见,叫了起来:“我也要学!阿爷不许偏心,不能只教莲生奴不教我。”

皇帝牵过长寿,笑着道:“好好好,不偏心,都教,都教!行了吧?”

长寿这才满意,父子三人一起进殿。绮素落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三人的背影。

“娘子。”绿荷迎了上来。

“绿荷,”绮素小声问,“你觉不觉得陛下对这两个孩子有些不一样?”

绿荷看了一眼皇帝和两个孩子,轻声答道:“奴婢觉得陛下对两位皇子都很疼爱。”

“可我总觉得,陛下更偏爱莲生奴。”

绿荷转目,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玩在一起的父子三人。长寿张开双臂扑向莲生奴,却被皇帝伸手挡了一挡。莲生奴趁机在长寿腋下挠了几下,长寿咯咯地笑起来,反过来要挠莲生奴。两个孩子围着皇帝转,很快闹成了一团。皇帝则笑着抚须,眼中满是柔和之色。

绿荷收回视线,转向绮素。绮素也正看着那父子三人,但她的目光却像是越过了那三个人,投向了更为深远的所在。

光耀十六年春,宫中已在为太子纳妃之事忙碌了。

往年春日,皇帝必行幸曲江池畔,且多半由弓马娴熟的柳昭容伴驾。然今年因柳昭容已有八个月身孕,行动不便,这次便由顾美人随同皇帝前去。这多少让柳昭容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皇帝熟知她的性子,行幸回来便特意陪她登楼远眺,让她舒解心中的烦闷。柳昭容果然高兴,颇有兴致地与皇帝漫步于阁道之上。

柳昭容心情愉悦,想起皇帝已许久不曾说起朝政,不免问起。皇帝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却仍不动声色,好好地抚慰了她两句。

柳昭容反应灵敏,察觉到皇帝的态度有些不同,正待细问,却忽觉腹中一动,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皇帝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柳昭容一笑:“没事,是这孩子又踢我了。”

皇帝也笑了,伸手搀着她:“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柳昭容点头。皇帝递了个眼色,宫人们有条不紊地为二人在宽敞的地方张设坐处。柳昭容含笑入座,对皇帝道:“这孩子很是好动,每天总要踢上好几回。家慈上次入宫,说妾这次准是男胎。”

皇帝温和地一笑:“朕至今只有一女,倒希望你能给朕添位公主。”

柳昭容一双美目微微一转,撒娇道:“可是妾喜欢男孩。”

“不管是男是女,朕都会一样疼爱。”皇帝安抚道。

柳昭容显然不太乐意。

皇帝的目光微沉,笑容渐渐变了味道:“女儿乖巧,难道不比儿子更惹人怜爱?”

柳昭容依偎在他身边,小声笑道:“可是后宫嫔妃谁不想有个儿子?妾不知有多羡慕贤妃能生养两位皇子呢。”

皇帝不由得想起太妃的话来,轻轻推开了柳昭容,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你想生男,可是有什么期望?”

柳昭容尚未察觉,笑着道:“至尊喜欢打猎,妾想若这一胎是个儿子,妾便教他从小练习弓马,以后日日陪至尊游猎,岂不是美事?”

皇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说道:“朕有天下,岂能耽于游猎?”

柳昭容笑道:“打猎能养成男儿的勇武心性,妾若有子,希望他能像至尊一样坚忍不拔。像太子……”柳昭容说到这里撇一撇嘴,“太子就未免有些柔弱了……”

她往日也曾说过太子柔弱之语,皇帝都并未往心里去,这次却是神色一冷:“太子的事不是你该过问的。”皇帝说完,也不管柳昭容满脸惊愕,扬长而去。

皇帝疾步回到殿中,犹觉烦躁,便让内侍把他尚未看完的奏疏拿来。皇帝拣了一份,打开看了两眼,忽地怒色浮现,将那道奏疏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内侍不知皇帝何故发怒,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皇帝的胸口急剧起伏,他抓起案上的笔,迅速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让内官拿去给宋遥。

那内官莫名其妙,只得捧了这字条去中书省找宋遥。

宋遥正要回府,听内官讲明,也有些诧异,接了皇帝手书,哭笑不得。他再三看了那上面写的几行字,对那内官道:“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内官巴不得甩掉这烫手山芋,急急忙忙地走了。他走后,宋遥转身向程谨所在之处走去。

程谨正埋首公务,察觉有人靠近,抬起头来,见是宋遥也不惊讶,淡淡地叫了一声:“宋令公。”

宋遥向他点点头,拿出了皇帝手书:“程侍郎看看这个。”

程谨自上次被罢相,性情变了许多,以前的意气飞扬渐渐转变为沉稳内敛,政见上虽未见得有多少改变,却很少再使用过激的言辞。他和宋遥也还能维持着平和的关系,只是已不如往昔亲密。宋遥如今也不再以字呼他,而是客客气气地叫他“程侍郎”。

程谨接了纸条,不由得大奇:“区区一个六品官,陛下竟亲自下令贬斥?”

宋遥耸肩:“谁让他不识时务?”

程谨扬眉,有些不解。

宋遥笑着抖了抖皇帝的手书:“此人上疏奏请立后。宫里的传言,侍郎应该也听说了吧?”

程谨听了这话,低头思索。皇帝多年空置中宫,显然没有再立后的打算。这名官员提议立后,自然不得皇帝欢心,不过皇帝因此而大发雷霆却也有些过了。

见程谨仍不得要领,宋遥提醒道:“难道侍郎未曾听过宫中的流言?”

之前宫中流言大起,程谨自然有所耳闻。经宋遥这一提醒,他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抬头看了宋遥一眼,慢吞吞地道:“言官奏事乃是本分。纵其所奏一无是处,也不宜以此来贬谪。官员因言获罪……”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尴尬,他被罢相不也是这个原因?于是便停口不言了。

“侍郎有所不知,陛下这是敲山震虎,警告后宫某些不安分的人,”宋遥抚须打断他,“某以为并无不妥。”

程谨看了一眼宋遥,见他面有得色,颇不以为然。不难看出皇帝这番怒火是冲着柳昭容去的,宋遥长女本为太子妃人选,却因柳昭容进言而不得入主东宫,故而宋遥对皇帝借机敲打柳昭容拍手称快。想到这里,程谨对宋遥不免生出了几分鄙夷。宰相已主国政,若再为外戚,不免会为君王所忌,崔明礼就是前车之鉴。前例在此,宋遥仍不知避嫌,还为之耿耿于怀,器量也未免太小了些。

不过如今程谨已不会再直言相斥,只淡淡言道:“当年某因沈庶人盛宠太过,欲向陛下进言,令公曾劝我后宫事外臣不宜干涉,想不到如今阁老倒是对陛下的后宫如此热衷了。”

宋遥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才讪笑道:“陛下已经有了决断,我们还是照陛下的意思办理吧。”

程谨皱眉,却也只得应下。

送走宋遥,程谨凝视着案上的手书,深觉贬退言官实非明君所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皇帝进言。可摊开纸笔,他却想起那次罢相的情景来,便又有些犹豫。半晌,他叹了口气,将笔又搁下了。

“侍郎提笔又搁笔,想来是有心事?”窗外忽有人笑道。

程谨抬头,见是上次贤妃遣来问候的内官王顺恩,便笑道:“倒真有些麻烦事。”

王顺恩笑道:“奴婢受贤妃之命,把府上娘子要的合香方子送了来,碰巧听到了宋令公和侍郎的话。”

程谨并不吃惊,反而笑问:“不知中官有何见教?”

“不敢。奴只是想,陛下也是人,一时意气用事也在所难免,这手书未必就是陛下的真意。主君有错,直言进谏方不愧人臣气节。何况侍郎亦深知陛下并非庸主,并不缺乏纳谏的器量。”

程谨豁然开朗:“谢中官教诲。”

不久皇帝便收到了程谨的谏书。皇帝本是在激怒之下欲贬斥那不识趣的言官,看到这道奏疏时已冷静了下来,也自觉失策。他阅罢谏疏,便顺着下了台阶,收回了贬斥那名言官的命令。处理完这件事,皇帝却又对着程谨的谏书沉思起来,随即吩咐摆驾淑香殿。

绮素正做着针线,听到皇帝来了,忙起身出迎。皇帝笑着问了两个孩子的功课,才闲闲地问道:“程谨教这两个孩子可还用心?”

“侍郎对两个孩子一向尽心尽力。”绮素并不吃惊皇帝会有此一问,微笑着回答道。

“今天他上了一道奏疏,斥责朕以一己之好恶贬斥朝官,有失公允。”

绮素看了看皇帝脸色,婉转地说道:“主明臣直,大臣敢于诤谏乃是好事。”

皇帝一笑:“不瞒你说,今天朕看他的谏书也多有感慨。他为相时朕嫌他烦,这两年他不在阁中,几位宰辅都很老到,却没人像他一样敢于直谏。这会儿朕倒有点想程谨的直脾气了。”

绮素一笑:“妾就知道,陛下还是念着程侍郎的。”

皇帝轻轻揽着绮素的肩,笑道:“我看他这两年性子也沉稳了,或许该让他再次入阁了。”

绮素眼中泛着笑意,向皇帝微微屈膝:“那妾就恭贺至尊再得贤臣了。”

光耀十六年四月,门下侍中之一以年迈之故,上疏乞骸骨。皇帝允其致仕,命程谨接任。罢相两年之后,程谨东山再起,一时之间朝野瞩目,而朝局也随着程谨的再度入阁,变得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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