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政策放宽,不阻止乡人进城去,他就想出去,不想留在家里。宁愿出去睡马路睡大桥洞,也不想留在家里睡这个破棚屋,更不想上工干活。
他不想看见宁金生胡秀莲和宁洋,过去这一年时间,他一直都在咬牙忍着。因为没有地可去,他才忍着没走。最近这半年则一直在想这个事情,现在就想出去。
但胡秀莲说也没错,现在城里也没有多少活需要乡人去干。城市都还没有开始建设发展,城里人工岗位依然非常有限。乡人可以进城,但活来很难。
不知道宁波是想干什么,宁金生屏屏,沉声道:“不准去。”
他进城首先就得带钱出去,出去以后能找到活干能挣到钱可能『性』不大。出去溜上一圈浪费钱和耽误时间不说,家里工分也没人挣,这些算起来全都是损失。
他家眼日仍然很难过,欠着生产队不少粮食和工分,欠亲戚和队长书记那些钱,也都还没有还几家。非得到今年年底卖生猪,大概才能堵上一窟窿。
而宁波其也不是有什么远大理想,不是想看看外面界,他最主要就是不想呆在这个家里,觉得每天都过得异常憋屈,他宁愿自己出去受罪。
说得直白有情绪一,他只比宁洋大二十几分钟,凭什么要过现在这种日?凭什么每天起早贪黑去上工,赚钱一分看不到,宁洋什么事都不做,却可以读书?
他憋屈他不爽他心里脾已经快爆,所以他说:“我就是要去。”
看他这个样,宁金生得把筷往桌上一拍,“刚刚才说完不要学林家那几个兄弟吊郎当,你是不是没听懂?嫌你大姐和二姐妖还不够,非要把这个家折腾散是不是?”
宁波脾压不住,凶着眼神看宁金生暴吼:“咱家是二姐折腾成这样,关我什么事?!你要是有本事让大姐回来,我怎么会过现在这种生活?!我也想读书考大学!”
提到宁香和宁兰,宁金生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胡秀莲同样也是。宁金生得胸口开始剧烈起伏,盯着宁波瞪着眼,像要把他吃一样。
不过他和胡秀莲确亏欠宁波,没有继续供他上学。所以瞪眼对峙一会,宁金生就把脾给压去。他拿起筷继续吃饭,不带脾又说一句:“家里没钱让你拿出去。”
宁波挂一脸戾凶,瞪眼看着桌不说话。
宁洋在旁边吱唔着说一句:“要不,你去上学吧……”
宁波听到宁洋说这种话就生,瞪着眼冲宁洋就吼:“没你说话地你闭嘴不?!”
宁洋被他吼得嘴唇一抿,捏紧筷也不出声。
宁金生和胡秀莲因为觉得亏欠,虽然有情绪,但也没说宁波什么。
好片刻,胡秀莲脸『色』和语里充满怨恨,吸一吸鼻,开口低声嘀咕一句:“我胡秀莲上辈指是造孽杀人,这辈才生这样两个闺女……”
但凡宁兰心肠没有坏透把家里钱全部卷走,但凡宁香还有良心伸手搭家里一把,他一家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宁波不会退学,家里日不会难过成这样。
宁金生现在也不想听这些话,十分不耐烦道:“你也闭嘴吧!”
一天天真本事一样都没有,就知道嘴巴上咒骂,除絮叨得人堵心,还有什么其他用?絮叨得多,宁香宁兰也听不到,被宁兰偷走钱也不会回来,宁香也不会对他软心肠。
有本事,到宁阿香学校门口骂去,让在学校里抬不起头!
胡秀莲当然没这样本事,主要也是没这样钱拿出去浪费。这一年日都是勉强过,以不饿死为标准,哪还有多余钱去花在路上,就为去城里骂宁香出口?
为什么是花钱去骂宁香出,而不是花钱去城里问宁香要钱?
因为他早已经彻底认清现,就是不管他是哄是折腾还是闹,宁香都不可能给他掏一分钱。这个闺女,从闹离婚被他赶出家门开始,就已经心肠狠透又硬透。
去年胡秀莲偷偷『摸』『摸』跑去城里被纠察组抓到,事情过去后夫妻俩又聊这事,只觉得这事应该就是宁香偷偷举报。哪能运就这么差,刚到大学门口等一阵,纠察组就找来。
这么几年时间,他想多少办法,去找宁香多少次啊,次次都是碰壁。这桩桩件件事摆在他夫妻俩面前,他要是还能在这事上抱有希望,那他也算是有恒心。
可以在一件事上这样百折不挠,不弃不馁,越战越勇,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但凡能有这种持之以恒不屈精神,生活当还有什么问题解决不,还有什么挫折战胜不,还有什么事情能干不成?那也不必靠着别人,更不需要压榨女吸女血过日。
但宁金生和胡秀莲就是普通人,而且是凭自己能力连日都过不好低等普通人,他从来就不具备这样意志力,挫折遇多就是放弃,所以他早就对宁香不抱任何希望。
看着宁香绣品出名售价被抬高心里忍不住更加憋屈?
那就吞憋着吧!
他现在就忍一口,等着宁洋考上大学。
***
宁香和王丽珍吃完饭洗干净锅碗,洗漱完之后一身清爽刚在床沿上坐来,忽重重打两个喷嚏。打完喷嚏缓半天抬起头,伸手去拿自己书包。
书包荷包里装着午从放绣站领到工钱,一也不少,也有大几百块。之前靠双面绣赚一千块已经存银,这大几百块钱,打算回到城里,还是给拿去存。
这么多钱放在身上总归心里不踏,怕丢也怕被偷,不管走哪手都要桉在书包上。
低头从书包里掏出荷包,轻轻拉开荷包束口,数着从里面抽五张大团结出来,伸手送到王丽珍面前,用眼神示意把这个钱给收去。
王丽珍看宁香忽拿出这么多钱,一睁圆啦眼睛,忙摇头小声道:“这可不,我怎么能拿你这么多钱?”五块钱都非常多,更别提整整五十块钱!
宁香二话不说把钱直接塞进王丽珍手里,自己拉起荷包,把荷包装回书包里,抬头看向王丽珍说:“别跟我客啦,咱俩这样还不算是亲人吗?你不是想做生意嘛,先拿去做试试。”
王丽珍看着宁香犹豫一会,然后松口冲宁香头,“那我就收。”
宁香笑笑,把书包放到床头最里面拐角处,爬上床靠在床头又说:“只要林建东带着你一起,不会亏钱,他做事向来很靠谱。你就找事做,赚钱玩玩就好,别累着自己。”
王丽珍把五十块钱收进手帕里,塞到樟木箱最里面,又用衣服仔细盖盖,盖好箱转身对宁香说:“我知道,我一个老婆过日,还指望发什么财不成呐?”
宁香看着笑,“说不一不小心哪,真就发财呢。”
王丽珍被说得笑出来,脸上每道皱纹里都有暖意,“那我就攒钱给我阿香在城里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