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还没有说完，便见天边多了一道混沌的黑气，那气流似拥有命一般，隐约还泛着些暗红的光芒，她的脸『色』骤变，忽然道，“一一，我们快走！”

姜照一只听见她这一声，根本没机会回头去看那诡秘的一幕，接着那黑气下坠，气流擦过她的肩背，令她脚下不稳，失去平衡，摔下了栈道。

“一一！”

她摔在底下的碎石堆上，尖锐的石头顿时划破了她的颈动脉，在淅沥绵密的小雨里，她半睁着眼睛，看见栈道上又一道影子坠落下来。

重重落的声音就在耳侧，可她根本没有力气转头去看那个跟她一起坠落下来的女人。

她忽然又觉得己变得很轻，漂浮着回到了栈道上，她往前的路变成了一团被『揉』皱的青黑浓墨。

踏上长长的石阶，走入那飞檐朱碧交织的旧庙。

她在廊前，伸出半透明的手，摇响了那只挂在竹帘畔的白玉铃铛。

“姜照一。”

她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她，是有的画转瞬扭曲风化，她骤然睁开双眼，满眼都是小橘灯里暖黄的光线。

她猛坐起身，剧烈喘息着，仿佛身体的失重感犹在，而被尖锐石块刺破动脉时，血『液』微拂的热意也在侧脸。

“姜照一，”

李闻寂坐起身来，看着她，“你怎么了？”

仿佛他的声音才能令她分清噩梦与实的界限，她转头看向他，眼眶里有眼泪一颗颗砸下来，她似乎毫无觉，只是抓住他的手，“李闻寂，我姐姐没有，她没有！”

她在宜莲的厨房洗碗时，下午来找宜莲的那个女孩儿忽然外推开了窗。

那女孩儿看着她的目光很冷，紧接着她就发己的肩上有了一只小小的虫子。

女孩儿浑身都是血，肚子上破了个血窟窿，可看见那只虫子落在姜照一身上，她『露』出了十分诡异的容。

后来的事，姜照一有些记不太清。

或因一开始是她己走的，以朏朏起初并没觉得不对，后来她上了山，才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跳出来咬她的衣裳不让她走，到底也没能阻止她前行的脚步。

后来又来了两道影子，在朏朏急得转圈的时候抓住她就翻过重山，落在了那背平原尽头的河滩上。

朏朏匆忙赶来，撕咬住那两道身影，她双足踩在河滩的冰凉的浅水里才清醒了一些，为了让己不受那只虫子的影响，她就跳进了河里，可河水的冰凉并不能有效遏制这种对意识的控制，她情急之下脑袋撞上河边的石头，剧烈的疼痛使得她不容易保持住清醒的状态。

朏朏还在朝那两道虚无的影子龇牙咧嘴，它们没有血肉，它根本伤不了它们。

但忽然有马蹄声渐渐近了。

月华之下，姜照一站在水里，看清了那道骑马而来的身影。

她戴着素纱幕笠，整张脸都隐在素纱之中，但看身形穿着，便像是一个女人。

姜照一见她腰取出来一样东西，一拔竹塞，便燃起一簇火焰，她将那东西扔向那两道半透明的影子，影子见了火，骤然消散不见。

女人翻身下马，快步朝她走来，朏朏或是察觉到她没有敌意，便也一直按捺着，只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姜照一被她水里带出来，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只在姜照一身上拍了拍，那只应声虫便掉在了上。

朏朏再度变小，落入她的口袋，而女人始终沉默，扶着她上了马，随后便一扯缰绳，骑马疾驰。

那时风声凛冽，姜照一浑身都是湿的，但女人似乎并不在意，她反将己身上的披风扯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即便她不说，即便她的脸在幕笠之下并看不清，但姜照一就是觉得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女人或是瞥见那夜空里漂浮而来的点滴莹光，她便再扯缰绳，令马蹄停驻，她将姜照一马上扶下，又己翻身上了马。

“谢谢……”姜照一浑身都冷得厉害，出声时嗓子都在刺痛。

女人骑马转身，又迟迟没走。

“不要再跟着李闻寂，回到你原本的活里去，”她突然开了口，“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红线，缠住你跟他的，不过是一根祝融藤，因为那根藤，你才而复，而你因为这个就嫁给了他，真的很儿戏。”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上那平原，你就不会有事。”

姜照一听见她的声音，她便瞳孔微缩。

这声音，

她不会记错的。

可女人在她愣神的刹那，便已经骑马往夜『色』最深沉处去。

“姐……”

姜照一往前跑了几步，她看着那道变得越来越模糊的影子，大声喊，“姜奚岚！”

可女人没有停下，

连马蹄声都再听不见了。

“李闻寂，她一定是我姐，我不会听错她的声音的，”姜照一克制不住更咽，“我这么多年，我忘不了她，我忘不了她是跟我一起在朝雀山出事，我忘不了她的……我一直保存着她给我发过的有语音，我还总是看她以前过的视频，我不会听错她的声音……”

她近乎崩溃，失声痛哭。

多年藏在里，偏要一遍遍撕破的伤口，还是血淋淋的，不同的是，她今天终再也没有办法控制己，隐藏己有的情绪。

李闻寂上次见她这样一副模样，还是在宁州凤凰楼下。

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由着她哭，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暖『色』的灯影里，他的侧脸显得有些沉静。

后来她也许终稳定了一些情绪，在他怀里抬头看他，看着他的下颌，“李闻寂。”

她的声音仍有些哭腔。

“嗯？”

他低眼看她，目光不觉便有些温柔。

“她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什么红线，她说缠住你和我的，只是一根藤，我本来已经了，但是因为它，我才又活了下来，”她的眼眶还是红的，“也就是说，是我搞错了，对吗？”

来没有天赐的缘分，而上界众神陨灭，再也没有牵线的神。

是她只看了那丝线的颜『色』，看了一本牵线的小说，就开始草率相信起一段天定的缘分……

少年时的想法荒诞，可她竟也真的因为那红线而年如一的给一个人写信。

“那的确不是红线，而是一根祝融藤。”

李闻寂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开口。

“它建立了你与我之的联系，也让你暂时与我共，你而复，并且仍可以活过正常凡人的几十载。”

李闻寂前之以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是因为他在凤凰楼下就看出，朝雀山上的一切，都是她最惧怕的梦魇。

“那就是我，真的搞错了……”

姜照一怔怔看着床头那盏小橘灯里散出的光，那光『色』模糊成一片，她忽然有些不知措。

“姜照一，”

李闻寂伸手抬起她的脸，“是不是红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望着他，不说。

“祝融藤缠住你与我两个人，这就已经是这段尘缘的开始，如你言，红线是天定，那祝融藤与它，有什么区别？”

李闻寂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残存的泪痕，仿佛他看着她时，来是如此认真专注的神情，“但如果，你因此而后悔，要与我结束这段与你想象中并不相同的婚姻，那我，或许在还办不到。”

“我还没有找到它延续你命的办法。”

他说，“你离开我，会的，姜照一。”

姜照一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会儿她才找回己的声音，“我没有要离婚……”

她的眼眶又变得有些湿润，“我不离婚。”

“嗯。”

李闻寂轻应一声，再度俯身抱她，他的目光落在她乌黑的发，“我或许还不能明白人世的感情，但是姜照一，我答应过你的，”

“你是我的妻子，你想让我爱你，”

“我就会去学。”

也许此刻，神明终开始奇，凡人的情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他也愿意为了眼前这个凡人妻子，去学会爱她。

万一，他能学得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