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就够了。”

姜照冲他笑了笑。

她实是属于面对别人的镜头就会不自觉僵硬的那类人，她觉得三张照片就已经够了。

张颇具年感的长椅，她和她的丈夫坐在起，跟随着摄影师的指引看向镜头。

“两位可以再靠近些。”

摄影师抬头看他们。

姜照连笑不会笑了，她有点局促，才伸手要去牵身边人的手，手腕却感觉到丝冰凉的触感。

她侧过脸望向身边人的瞬，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她的手放在他的膝上，他正将只金掐丝缠玉镯的锁扣扣紧在她腕上。

姜照后知后觉地抬起那只手，发那只玉镯首尾清晰镌刻着只异兽的轮廓，她惊愕地伸手触『摸』了下。

她认，那是缦胡缨的模样。

匆忙抬头，她望他的侧脸。

直到摄影师口提醒，她才堪堪回过神，但手指却还在『摸』手腕上忽然的镯子。

她又紧紧握着他的手，同他起看向镜头。

快门按下的瞬，属于他们的这刻，被彻底定格。

镜头里她的笑容不再僵硬，但随即目光下坠的刹那，她看到他西装外套的袖口里『露』来的那截白『色』的衣袖上有殷红的颜『色』不断渗。

血珠衬得他的指节更为苍白，血『液』顺着长椅的缝隙流淌下去，在地毯上浸染更深的『色』泽。

她的笑容消失殆尽。

“李先生？”摄影师显然发了，他惊诧地抬起头。

李闻寂坐得很端正，但事实上，他此刻已经连他们的声音有些听不清，尖锐的耳鸣令他头脑眩晕，他几乎不能视物。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失了血『色』，长睫微动，他脖颈淡金『色』的纹痕越发显，绵密的刺痛折磨得他鬓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的手撑在长椅的扶手上，指节泛白，血『液』淌了他满手。

摄影师看不他脖颈的纹痕，只以为他受伤了，忙去喊贺予星他们进来，随后拿手机就要打120。

贺予星连忙拦住了他，赵三春当即扶起李闻寂，“先生，我们！”

姜照没有功夫换下婚纱，匆匆付了钱买下，她提着裙子踩着跟鞋跑去。

车窗外景物不断倒退，姜照睁睁地看着李闻寂紧闭的双竟渗殷红的血『液』来，她的大脑是空白的，竟连句话不来。

“姜照。”

他神思混沌不清，却还记得唤她的名字。

姜照才握住他的手，又听他，“你在哭吗？”

她愣愣地『摸』了把自己的脸，才发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夺眶而。

“这是咋回事？先生怎么在就……”

赵三春看到了李闻寂周身不断抽离流散的灵气，犹如江海之水，就要在这刻彻底被抽干般。

“提前了，神谕的期限提前了！”

贺予星身上常背着八卦镜，在影棚里那会儿他就发了，这会儿他只在后视镜里看了后座的李闻寂，他的眶就瞬红透，“可是神谕的期限怎么会提前呢？”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而就在这刹，

原本还紧紧握着姜照的手的李闻寂在满身浮淡金『色』的裂纹时，他的身体骤然破碎了簇流光，击破车窗，跃入天际。

车子失控，贺予星反应极快，踩下刹车个转弯，撞上了南州郊外这条公路旁的护栏。

晚秋的风，迎面拂来。

姜照的侧脸被车窗碎片划了几道细微的血痕，她却好像点儿感觉不到疼，只是怔怔地望着彻底碎裂的车窗外，阴沉青灰的天空。

重物落地，狠狠地砸在了车头，雨刮器自动打，冲刷着挡风玻璃上殷红的血迹，贺予星反『射』地后躲，却听外头传来道焦急的声音：“贺予星，先生呢？！”

“檀棋！”

赵三春看清了外头的人。

他们两个连忙下了车，才刚刚从车上滚落下去的，原是个穿着彝族衣饰的女人。

“檀棋叔，神谕的期限提前了，先生他刚刚……消失了。”

贺予星有点憋不住泪。

檀棋的脸『色』骤变，他皱起眉头，狠踢了地上那已经受了伤的女人脚，他的左臂已经被地火灼烧得没块好皮肤，很显然，为了抓住这个凡女，他很费了番工夫。

“她叫蝴蝶花，是叶蓇的义女。”

檀棋狠狠踩住女人的手，即便她痛得惨叫，他不为所动。

“她是个凡人……”

赵三春满脸颓丧『迷』惘，“是她在背后煽动那些精怪作『乱』？可是先生他为啥子只让你个人去找她？”

檀棋之前并不知道煽动精怪的始作俑者是个凡人，但此刻想来，李闻寂未必不知，可他却只让檀棋人去处理这件事。

到了此刻，檀棋才想白，许李闻寂让他个人去的用意，根本就不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是……算计他自己。

檀棋有些恍惚。

李闻寂竟从未改变他自戕以抗神谕的想。

“因为他打算好了，”

檀棋陷入沉默，却听车门被人打，道女声传来，他抬头就看穿着身米白婚纱的姜照从车上了下来，“我不让他『自杀』，他就让别人来做这件事。”

她提着裙子的手松，殷红的血迹斑驳上，冷风吹着她乌黑发的头纱，她的眶早已经红透，跟鞋早丢在车上，她赤着脚站在路边，打量着自己满手的鲜血。

那是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