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忙喊了一声,退到一边。
姜照一闻声转头,间步摇和颈间的项圈叮当作响。
观音『奶』『奶』拉着少年静默地走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姜照一和李闻寂两个。
姜照一将目光他上移开,似乎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一,她手指捏着裙摆,“我不是说,我不想补办婚礼吗?”
“不想再穿婚纱,就穿这个,”
他走到她的面前站,打量着她的眉眼,低声道,“不想补办婚礼,那今晚只是吃一顿饭,也不可以吗?”
他乌浓的短大约是被打理了,前额的浅微卷,他穿着一挺括的西装,衬衣的纽扣严谨地扣到了领口的后一颗,禁欲感十足。而此刻低声询问她,他稍稍低头,那样一双墨绿的眼瞳是那般专注地在看着她。
“也没有不可以……”
姜照一看了他片刻,才回神,垂下眼睛声说。
今夜的已经很齐整了,只是姜照一梳头换衣服的工夫,檀棋和那个叫余荣生的修辟鱼老头来了。
所有坐在长长的木桌前,头顶只有一盏暖『色』的灯开着,稍显暗淡的暖光为这简单的婚礼晚宴增添几分特别的温度。
余荣生和严峪他们,甚至是观音『奶』『奶』不太敢跟李闻寂坐一桌,但碍于还有姜照一的两个凡朋友在场,他们又不能流『露』出一点异样,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后来宴席还未散场,姜照一便被李闻寂牵着手,跟着他走出了大门。
“他们去哪儿啊?”
黄雨蒙挠了挠后脑勺,她喝多了酒,有点看不太清他们的背影,她转头问旁边的赵三春,“他们不是该上楼吗?”
“上楼干嘛?”贺予星喝『迷』糊了,搭了句嘴。
“你说干嘛?”黄雨蒙反问。
贺予星还没反应来,就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们……散步嘛可能是。”赵三春『摸』了下鼻子。
秋夜的风已经初见凛冽,吹着姜照一殷红的衣袂,她也喝了点酒,也不算醉得分,但也多多少少有点『迷』糊。
这夜风吹她的脸颊,勉强唤回她几分清醒。
天边有一轮浑圆的月,夜幕之上缀满天星,她的衣袂拂草叶,山林间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一颗颗莹光他的衣袖里流散出来,她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半睁着眼,伸手想去将那些漂浮在他边的星星捧到手里。
“我们去哪儿?”她终于想起来要问他。
远离了别墅,站在山间径上,她看见他转来,无暇的面庞在这样清冷暗淡的光线里,添神秘的美感。
他仍握着她的手,低眼看着她,轻声说,“想不想知道,你信给我的那四年,我在哪儿?”
她的反应有点迟钝,了几秒,才点头,像个孩一样乖乖地答,“想。”
话音才落,她眼前忽然沦落为一片黑暗。
一间,
她闭起眼睛,好像风声,和那些在山林偶尔响起的鸟鸣声已经离她远去。
脚下有了坚的触感,却激『荡』起清晰的水声。
她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面前的他。
但此刻,他们已经不是在游仙那座山上的径上了,她看到他后嶙峋犹如鬼面一般的石壁,也看到四处漂浮的而幽蓝而变绿的一簇又一簇的火焰。
而她脚下,竟是湛蓝的粼波。
可她站在水面,却如履平地一般,漂浮其上。
“这是哪儿?”
她的酒意仿佛又清醒几分,好奇地往四周探看,可这里总是漆黑的,黑暗的尽头还是黑暗,荒芜的尽头还是荒芜。
这里看不到丝毫生机。
也没有任何鲜亮的『色』彩。
“是地狱。”
他说。
姜照一乍一听“地狱”二字,她便又打量起周围,有些不太敢相信,“这里好像什么没有。”
但她又想起来,之前他就跟她说,地狱没有妖魔鬼怪,而生前作恶的死去之后也不会到这里来。
黄泉的那条忘川河,才是所有鬼魂的归宿。
生前作恶的,他们要淌那条忘川河,就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折磨,但他们没有退路,只能往前。
“世常以地狱恫吓旁,但上,这里只是我的归宿。”
李闻寂说道。
他不是上界的神,上沾着千万妖魔的血腥,然也入不得九霄天宫,但作为神,他又总不能常漂泊于间。
所以地狱,便是上界给他的归宿。
凡曾以他为惩治妖魔邪祟的法度,妖魔又常对他生惧,所以世间才会有那些关于地狱的流言传说。
他是地狱之神,凡便理所应当的,认为那些作恶之的魂灵,死了是要入他的地狱,被他惩治。
上,这里什么也没有。
眼前是荒芜的黑,姜照一似乎能在这一刻想象到九百多年前,他作为地狱之神,在世间茕茕孑立,在这里,也是孤一。
他是尘世里万般热闹的客,也在漫长的岁月里享受孤独。
“上界的神,为什么不让你也住在九霄天宫?”
她抿着唇半晌,握着他的手指不禁收紧了一点。
“我杀戮太重,不是他们不许,而是我不能。”他提起这些,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并不是所有的神居于九霄天宫之上,昔年神佛满天之,各方神明各司其职,或在间,或在天上,而九霄天宫古就有禁制,杀戮太重的神,是不能入天宫的。
“那他们也不能给你找个这么黑,又什么没有的地方吧?”
姜照一伸手抱住他。
“这里是随我的灵台幻化的,”李闻寂捧住她的脸,他旁漂浮的星子莹光照见她这样一张明净动的面庞,他几乎有些移不开眼,“我的心境,决了这里的模样。”
“因为你以前没有七六欲,”
她被他捧着脸,说话声音有点模糊,“所以这里才什么也没有的,对吗?”
“那要是我在这里种一些花呢?要不我再种一些树?”
她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起这么做的可行『性』,“道士和青蛙叔叔他们能到这儿来吗?”
“不能。”李闻寂摇头。
“为什么?”
“这是我作为神才能到达的领域,你得到了我的泽生,所以我才能带你来到这里。”
“那我己种。”
姜照一在他怀里片刻,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踮起脚亲了他一下,又说,“李闻寂,就算你不住在天上,你也还是星星。”
李闻寂听到她的这句话,那双眼睛微弯,眼瞳里映着她模糊的影子,他轻笑一声,俯去吻她。
她总是这样。
把他想得太好,
又总要倔强地为了他而付出一切,哪怕是陪他去死。
在忽浓忽淡的云雾里,幽蓝粼波之上的一双影显得有些朦胧模糊。
他的嘴唇有些凉,但他的亲吻却好似勾缠出了犹如沸水灼烧般的温度,她的脑海里几乎什么也不剩下。
“李闻寂。”她忽然唤他的名字。
“嗯?”
他的嗓音带了几分哑,轻微的喘息声离她很近。
“我们什么候才可以弄假成真?”她的声音已经添了几分不清醒。
李闻寂一开始还没有反应来,却听她又说,“我也想有个阳阳那样的孩。”
李闻寂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候就连这些已经想好了。
此刻,他停顿了一下,随后亲了一下她的唇角,下巴轻抵在她的肩头,“可我不想。”
“为什么?”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
李闻寂没有说话,只是再度吻住她的唇瓣。
他很难告诉她,
他怕她的目光不再只停留在他的上,
也怕她的爱此要多分给一个。
“可是我想。”
她好固执。
“姜照一。”
他明明有一些话想她说,可是看着她那双犹如浸润水雾一般的眼睛,他只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便停顿了半晌,终,他仿佛泄气一般,鼻尖轻抵着她的鼻尖,苍白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勾开她的衣带。
“做什么?”姜照一的脸颊烧红。
李闻寂亲吻她眼睛,他的嗓音清冷,却隐约沾染了一些道不明的愫,几乎一字一顿,“弄假成真。”
神明学会爱她,
也渴望将她永远占有,束缚。
但到底,他仍要为她而妥协。
云雾缭绕,遮掩了镜水之上的那一双影,但也不知道什么候开始,原本狰狞的石壁上竟然有光影凝结成一簇又一簇颜『色』鲜妍的花草。
荒芜的地狱,有了生机。
这里映照他的灵台心境,
而她在这里,便是在他心上。
永远,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