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避,有狡辩,他干脆利索地承认,他喜欢谢渺。
苏盼雁眸中闪过慌『乱』,随即快速恢复镇定,一股脑地往外说:“我,我才在东阳湖见到谢渺和周三公子在一起,他们孤单寡女私下见,举止亦透着亲昵,想来互有意。二哥,她非你良配,你莫要被她耽搁了!”
耽搁?
崔慕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苏盼雁连忙解释,“我说的都实话,当温——”
“温如彬也在?”
苏盼雁耷拉着细肩,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兔子,垂头丧气的可怜。
崔慕礼却视若无睹,“我知道了。”
苏盼雁傻眼,就这样?了?但转念一想又开心起来。他本就深沉不『露』的『性』子,既知晓此事,定会将谢渺划出妻子单。
如此便够了。
至于谢渺和周三公子——
等夕珺结束禁闭,她会小小地提示,让夕珺做好心理准备。
*
沉杨敏锐察觉到公子情绪不佳。
下午,苏小姐找公子出去说了半柱香的话,回来后,公子虽看似平静,周身却散发出一种“别惹我”的气息。
苏小姐对公子说了什么?
他心里好奇,脸上却跟石头一样,有半点表情。
崔慕礼空搭理侍卫的心情,自跟着罗尚书一起查案,他的权限拔高,接触的线索细如蛛丝,密密层层地裹成一枚巨茧。
当蝗灾肆虐的消息进京后,两率提出捐赠灾款,其他官员们纷纷慷慨解囊,最终国库一起凑足五百万两白银赈灾。彼承宣帝钦点两江总督典子铭钦差,负责此次赈灾事宜,随后,恰逢宁德将军凯旋回京,动提出加入护银军队。
错,宁德将军邹远道动提出加入灾银护送。
他的动机如何,真财『迷』心窍,盯上了那五百万两灾银吗?既如此,何故这几谨行俭用,一三口节衣缩食?
不合理。
崔慕礼换了个思路:人之罪行,无非情、财、仇三因。假设邹远道并非财,而情或者仇……
仇,邹远道生于边境,父母死于北狄人之手,他四岁那便入军杀敌,亲手血刃仇人。
情,他查过邹远道的平生事迹,少从军,洁身自好,二岁那夫人吕香禾遇后,对她一往情深。吕香禾也从未其他男子有过纠葛,夫妻二人鹣鲽情深。
崔慕礼以指轻抚鼻梁,未几,从抽屉中取出一封信。
里装得对吕香禾的调查,他看过几遍,除去三前,吕香禾在郑城生过一场未知大病,导致无法生育,其余并无异常。
当红河谷灾银案过后,吕香禾带着邹远道远走求医,短暂消失过两,再出现便有了齐儿。
说到齐儿……身世亦疑点重重。
崔慕礼将目光移回案上的卷宗,当初负责灾银护送的四官员,宁德将军邹远道双腿残疾,两江总督典子铭雍州州牧任彦当场身死,而陇郡守姚天罡因勾结山匪被株连九族……
他脑中有个念头飞逝而过,丹凤长眸低敛,犹如一只深谋善虑的狐。
他大意,竟忽略了最显而易见的两个人。
*
月挂星汉,崔慕礼从案卷中抬起头。
熏炉内的香已燃尽,唯留烟波缥缈,笃悠悠地消融在银白清辉里。
崔慕礼微偏首,右手支着额头,指腹缓缓摩挲鬓角。
身后的多宝格里摆着被再次送回来的金水菩提项链,据乔木说,海花苑连都不再他敞开。
谢渺啊谢渺……
一之前,谁能预想到这番场景?
他略显不愉地往后一靠,骨节明的指交叉,有节奏地轻点着食指。
瞧念南的样子,似乎动了真格,送花,游湖……倒追小姑娘的寻常手段。
可谢渺小姑娘吗?
崔慕礼觉得不尽。
曾经的谢渺很容易看透,情窦初开的少女,眼里写满对他的倾慕,对他随意的一句玩笑话都坚信不疑——
的,她并非一开始便娇弱造作,而因某日同窗取笑他不近女『色』,执意追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不甚耐烦,随口回答:喜欢娇柔天真的姑娘。
娇柔天真意味着一目了,便于掌控。
不曾想那日她也在花园里,恰好听到这句戏言,于便找准定位,一心思要变成他喜欢的那副模样。
初他感到滑稽,明明念南私下斗嘴伶牙俐齿,到他前便似弱柳扶风,一步三喘——
她目的明确,所做一切取得他的好感,嫁进崔府。
功利心重的姑娘,他自敬而远之。
直到某天她『性』情大变,对他竖起一堵高高的墙,往日的优待不再。她收起妄念,安守己,曾经盛满欢喜的眼,现下只剩平静客套。
到这里,他不过有些讶异,连触动都未生半。而当她以真实的貌出现,几次三番挑动他的神经,一切就都变了。
她好似一夜之间成熟的花蕊,泛着馥郁『迷』人的香气,却用坚硬的外壳包裹住柔软。唯有彻底的占有,才能享受到那份惊喜美妙。
他既已闻芬芳,便无法放弃采撷,哪怕还有旁人虎视眈眈。
旁人啊。
他『揉』按着额角,发出一声嗟叹,看着颇苦恼。
何偏偏念南?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亲如手足,往日同吃同玩,而今更离谱,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要让吗?
他短促地笑了笑,撇去惯常的清冷,神情睥睨中带点桀骜。
那他的表妹,他凭什么要让。
“沉杨。”他喊道。
沉杨闪身进来,恭敬垂首,“公子。”
他阖眸假寐,淡道:“去查查二小姐最近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