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渺想到个名字,“蔡又畅?”
“是他。”方芝若解释:“凡是蔡家子孙,无论男女,都能进入纸坊学习。譬如蔡夫人,她从小跟着父亲学造纸,仅二十五岁便脱颖而出,当上蔡伦坊家主。”
谢渺便笑话她,“仅二十五岁?我可还记得,当初有人办纸坊一年,便哭着鼻子说,阿渺,我不行……”
方芝若红着脸道:“是我急功近利,此番来到耒阳一看,知为井底之蛙,妄图一步登天。”
“虚心求教是好事,却也无需妄自菲薄。”谢渺另有深道:“你将那个蔡又畅借你书好好看上几遍,兴许能有帮助。”
方芝若欢欢喜喜点头,心无旁骛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研读。”
后面几日,谢渺便在城里兜兜转转。
耒阳是座京城截然不同都邑。
京城富庶,底蕴厚,遍均是达官贵人,有如李商隐所言: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耒阳灵秀,百姓们既安逸又拼搏,忙各行各业,由内至外都透着一股蓬勃朝气。
各有各美,各有各『迷』人处。
纵观两世,谢渺仅待过三个方:京城、平江罗城。京城是归宿,有她熟悉软红香土。平江是故乡,承载记忆里古墙灰瓦。而罗城,她曾在幼年时待过三年罗城……
她已记不清罗城风貌,恰似她对父母记忆,随着年华悄然流逝。她知道那里有父亲石像,它父亲拥有同张面容,只要看到它,她便能拾往昔。
有机会,一定要回去看看。
*
蔡佳敏听说谢渺遭遇后,歉疚不已同时,新给她推荐一处方:耒阳城风筝坊。
风筝此,以竹为骨架,以纸筝面,能描绘各种图案,做千奇百怪形状,尤为受闺阁女孩童喜爱。春秋季节,风和日丽时,大齐每个都邑天空里都能见身影。
得益蔡伦大师改进造纸术关系,耒阳风筝也赫赫有名,看客们不仅能买品,再花上二十文钱,更能亲绘图案,制独一无二风筝。
闲着也是闲着,谢渺便花八十文钱,拉着余三人去做风筝——咳咳,也包括田丰在内。
对此安排,田丰初时断然拒绝,义正言辞道:“夫人,属下是护卫,专门负责保护您安全。”
话里思便是:除此之外,余便不属他分内事。
谢渺然,笑眯眯问:“你们公子离开前叮嘱过你什么话?”
田丰不明所以,照实道:“公子命属下定要保护好您安全,满足您任要求,由您随差遣——”
说到此,田丰顿时噤声,谢渺则好整以暇望着他。
田丰试图挣扎,“夫人,属下是个武夫粗汉,真做不来细致手工活。”
谢渺仍不打算放过他,“叫你做就做,哪来那么多话。”
田丰求救般看向拂绿,指望她能劝劝谢渺。岂料拂绿主子一条心,笑道:“做风筝可比练武简单多,你别怕,有不会方我教你便是。”
话已至此,田丰无法,只得跟着她们一起去做风筝。
他们交过钱,坐在院搭得大棚里,跟着风筝师傅一步步从头学起。
风筝师傅道:“先在纸上画好你想要图样,填好『色』后,将它糊在骨架上……”
他们学得是最简单板子风筝,扎制容易,迎风飞得高,适合新手入门尝试。
谢渺用笔勾只雪狐,拂绿画朵花,江容描一颗树。而田丰被赶鸭子上架,先是想画这个,再是改那个,跟着又变另一个……
涂涂改改到最后,出来个不像,谁见都得问上一句:这是个啥?
好在没人取笑他,大家认认真真做风筝,半个时辰后,他们拎着个形态迥异风筝走出纸坊。
田丰对着手里不像发愁,他可不想拿着它到处『乱』晃,是灵机一动道:“夫人,快到午膳点,咱们不如在附近吃完再回去?”
拂绿适时道:“夫人,蔡小姐说,附近有家不错素斋馆。”
谢渺道:“行,那便吃过再回去。”
田丰连忙收起所有风筝,“这几个风筝太碍事,属下先拿回去放马车里。”
谢渺似笑非笑,却未再为难他,“去吧。”
田丰离开,她们便沿街缓步往前走。
拂绿撑着伞替谢渺遮阳,笑道:“夫人,改天凉快些,咱们便去西边宝石湖放风筝,听说那边景致极好。”
走着走着,路边传来一道响亮叫卖声,“红薯粉皮,又香又辣红薯粉皮,吃上一碗,保准你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咯!”
谢渺偏首望去,只见一名小贩推着木车,正在街边贩卖小食。伴随着他吆喝,阵阵鲜香传来。
闻着倒是馋人很。
江容将她停顿看在眼里,主动道:“夫人,属下去买一碗给您尝尝?”
谢渺茹素快两年,已经习惯吃得清淡,然而自从晕船导致食欲不佳,又吃过拂绿买剁椒萝卜后,她便总惦记着那口鲜辣滋味。
她忍不住动,偏理智在提醒:出家人要清心寡欲,口欲也是欲……
“江容,你去吧。”是拂绿先说话,“我们在这里着。”
江容二话不说跑向摊贩,谢渺想去阻拦,被拂绿眼尖拉住。
她道:“夫人,奴婢之前问过清心庵师太,出家人是要茹素,没说必须戒辣。您只尝个几口,不碍事。”
那就……只尝两口?
谢渺放弃挣扎,顺应本心道:“那我便尝两口。”
拂绿失笑片刻,随后便陷入苦恼。夫人十七岁,又嫁给二公子,往后日子还那么长,总茹素也不是个办法。唉,怎么能让夫人改变想法呢?
主仆二人撑着伞,站在一处屋前候。拂绿注着对街江容,谢渺则随处望,冷不丁望见一抹熟悉身影——那人身材苗条,穿着件鹅黄『色』裙子,手里挎着个熟悉花篮。
是小燕子?
谢渺眼闪过讶异,正考虑是否要打招呼时,对方也正好望过来。
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汇,小燕子同样在犹豫,要打招呼吗?他们天内遇到两次,真称得上是有缘分,然而他身负任,怎能为琐事而浪费时间?
他扭头便打算离开,岂料下一瞬便瞧见惊险万分画面:夫人身后那间屋子里,有人从二楼扔个花瓶出来,恰好就在她们正上方!
他瞳孔顿缩,狠狠挥动手臂,焦急大喊:“夫人,快走开!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