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音雅社编钟,原本没名字。
它是唐代制成一套青铜祭祀乐器,由9件钮钟、27件甬钟组成36件套。
冯元庆在一位收藏家家里见到这套大型编钟时,震惊它清澈浑厚音『色』,以及历经一千多年朝代变迁,始终完整如新钟体。
是,他倾尽所,向收藏家买下了它,暂存在自己任清泠湖学院,用作编钟乐律学。
当沈聆提出一起研究汉乐府谱曲,冯元庆率先响应,便将那套编钟移入了遗音雅社。
1942年,沈聆被捕。
冯元庆收到日军伪军将来搜刮消息,立刻拆散了编钟,装入木箱,与友人一起带着乐器连夜送往了租界,以求躲避灾祸。
却和楚书铭、郑婉清木兰琵琶一样,被美商人带离中。
一套完整编钟,至此失散海外,不得完整。
钟应坐在师宿舍楼下花台旁,看着来来往往学生,低声讲述编钟过。
他说:“冯先生他追到美时候,商人詹姆斯.维纶家里只剩下了6件下层大型甬钟,其余21件中层甬钟和9件上层钮钟大分遗失,因为……”
钟应无奈笑了笑,“维纶把它当成中带回来礼物,送给朋友了。”
战火纷飞,朝不保夕年代,美商人詹姆斯.维纶带着大箱财物离开,就没想过原主人会找上门来。
他不是唯一这么做人,更不是最一个。
中前往美邮轮,路途颠簸遥远,长达半个月到一个月之久。
维纶在邮轮结交了不少贵族商贾,全靠着他热情大方。
今天能够拿出小巧精致青铜钮钟,作为攀附新贵见面礼。
明天能够挑选晶莹剔透玉镯茶盏,显摆自己在中丰厚收获。
拆得零零散散编钟,更像是一堆一堆装饰摆件。
成为了他讨好新朋友老朋友绝佳礼物。
直到冯元庆赶到美,找到这位友善“朋友”,他才如恍大悟一般说道:“哦,实在是太抱歉了。”
可惜为时晚矣。
美人将钮钟甬钟送给了朋友。
,朋友又送给了朋友朋友。
三六件套编钟,仅存六件。
想要寻回遗落三件青铜乐器何其困难。
冯先生深深清楚,完全依靠华人互助会善意来寻找编钟,绝无可能。
所以,他送走了拿回木兰琵琶楚书铭、郑婉清,决定留下来。
一个一个,亲自找维纶提过朋友。
时候,他遇到好心美人,稍稍说明缘由,就能取回心心念念青铜器。
时候却得忍住怒火,听对方抱怨和控诉,控诉自己遭到了抢劫、偷盗,偏偏就偷走了编钟。
更多时候,他只能遇到冷漠。
厉劲秋安静听。
每次钟应讲述遗音雅社乐器遭遇,总能让他呼吸低沉、心脏迟缓。
因为钟应讲是一位老先生在异他乡经历,他感受到却是战争阴云下,孱弱中普通百姓遭受歧视与傲慢。
能不能拿回属自己东西,竟要看别人心情。
“冯先生在美待了来年,1956年回。找回了7件甬钟6件钮钟,加上原本6件,一共19件编钟。”
36件成套编钟,来年过仅存半数,令人唏嘘。
钟应将师父告诉他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冯先生回临行前,才决定给编钟取名叫希声。”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老子对无声之音盛赞,在冯元庆心里,既是感慨编钟遗失寂静无声,更是他希望编钟归来赤诚心声。
了名字,编钟就显得与众不同,是主名专业乐器了。
为了请美华人互助会继续帮忙寻找,方便他对编钟进行比对,冯元庆将希声留在了华盛顿,只带走了自己二胡。
希声是冯元庆牵挂,自是他徒弟、他徒弟徒弟柏辉声牵挂。
钟应曾跟柏辉声学习二胡。
那位温和老师,时不时就会师父消息。
“你师父了美,没见贺师叔?”
“贺师叔说互助会又买回了几件瓷器,好像还是宋朝东西,叫你师父带回来。”
“小应要不要美玩玩?如果你,就能见到贺师叔了。”
师父所说贺先生、柏辉声所说贺师叔,正是美华人互助会荣誉会长。
钟应没见过他,却听着他名字长大。
八年间,华人互助持续不断寻找流失中文物。
他送回来瓷器、画作、青铜,都进入了清泠湖博物馆。
他还买回了不少雕刻花朵琵琶,挂满了音乐学院乐器室。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可爱可敬贺先生。
他是一位美籍华人,也是冯元庆在美收下徒弟。
钟应不道他二胡拉得怎么样,但是他尊师重道、他对师侄辈维护关心,从一件件送回中乐器、古董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心里,贺先生是一位慈祥老人,心系中,更是值得他尊敬一生长辈。
只可惜……
钟应眺望师宿舍花圈、花束,叹息道:“贺先生道柏老师世,肯定会非常伤心。”
一段往事,跨越了近八年光阴,还结缘三代人。
却没想到,从希声缺失开始缘分,又在希声重聚时结束。
厉劲秋视线看着悲伤学生,想起楼上简陋师宿舍哭声,想安慰又觉得语言实在是苍白无力。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伤心归伤心,能够找齐冯先生惦记了一辈子编钟,贺先生应该会高兴。”
他幽幽叹息道:“而且,编钟找齐了,回了,柏老师在天灵,也会高兴。”
他想法简单直接。
钟应听了觉得些道理,又想辩驳几句。
可他张了张口,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保持着沉默。
毕竟,他没过美,更没见过那位心系中贺先生。
什么评判猜测,都显得太不尊重。
他坐在花台等了一会儿,终见到了脚步凝重樊成云。
“小应。”
他情凝重说出安排,“我美。”
美华盛顿,飞机落地就迎面吹来干燥剧烈狂风。
钟应从小无数次听过美华人互助会,却是第一次踏足这个陌生度。
更是第一次驱车前往临时存放过无数文物互助会。
华人互助会办公地点坐落在一栋交通便利老旧楼栋。
玻璃大门仿佛是一间公寓,虚掩着等待归家心切游子推开。
樊成云领着他进。
里面清幽安静,入目便是干净简洁长廊,通向前方明亮宽敞大堂。
“我了谢会长,师叔今天就在办公室,我……”
同行方兰欲言又止,她声音透着长途跋涉疲惫,脸『色』非常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