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绣不知道谢池南叔侄的对话,她已经走到厨房。

第二次来这，已经算得上是熟门熟路，只是相比那日她和谢池南来时的冷清,白天的厨房显然很是热闹，这会早过吃饭的点，厨房的妈妈们也都闲着没干,便坐在一道嗑着瓜子聊着天。

陡然瞧赵锦绣从外走来，众人都呆住。

虽然她们都没过她，但也知晓些日子府里来一位天仙似的姑娘,身份还格外贵重，听说是打金陵来的平阳郡主,不知道她何而来,但一群妈妈几乎是到她的刹那就纷纷站起来，一边匆匆抖落手里的碎屑，一边给人请安好。

“不用这么多礼。”

赵锦绣看着她们温声笑道：“我就是想请妈妈们做些糕点。”

那些妈妈本来还战战兢兢的,听她言笑晏晏，语气温和，心里的畏惧不禁少几分,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询，“郡主想吃点什么？”

“做一道枣泥酥，再做一道……”她想下，她们,“栗子有吗？”

“有，去年秋天囤着的,还能吃。”一个妈妈忙接话。

赵锦绣便点点头，“那就再做一道栗子糕。”谢池南最喜欢的便是这道糕点。

“哎。”

侯府下人手脚勤快，很快就应她的吩咐忙活起来,倒是赵锦绣百无聊赖起来，这会去难免打扰谢池南和谢，她能感觉出谢挺喜欢谢池南的，与其在那打扰他们，倒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让他们好好培养下感情，不过这样坐着也是无聊。余光瞥几个妈妈已经准备好东西，她想想，笑着说，“栗子糕，我来做吧。”

说起来，她还没给谢池南做过吃的呢。

正好她家小安也喜欢这道糕点，她从在金陵也做过。

几个妈妈早就得李妈妈的吩咐，无论这位平阳郡主想做什么都随她去，因此她们虽然惊讶，却也不敢置喙她的话，只给人腾出一块地方，正想给人去拿块围布帮她把裙子围起来，免得头弄脏，却那位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平阳郡主已经熟门熟路走到一处地方自己找一块围布系到腰间。

这可是让屋一众妈妈都愣住。

赵锦绣头恰好瞧她们脸上的惊愕，稍稍一想也就明白过来，倒也没隐瞒，只笑着说句，“有一太晚，我跟谢池南来厨房做点吃的。”

她语气坦然，几位妈妈便也没多想。

……

等赵锦绣端着糕点去的时候，谢已经熟练地摆弄起手的弓.弩，那弓.弩原本也只差几步就完成，谢池南谢喜欢便替他弄个简易的模样，这会谢就站在一旁不住比划着。

弓.弩虽然用不到太多的力量，可谢到底还是太小，基本力量不够，『射』出去的箭便有些歪歪斜斜的，可赵锦绣还是有些惊讶。

“学得这么快？”

刚刚谢拿到手的时候明显是以没玩过的模样，没想到这短短一会功夫，竟已经有模有样。

谢池南原本正坐着发呆，虽然时间距离刚才已经过去好一会，但他脑还是不住响着谢说的那句“你舍得吗？”此时忽然听到赵锦绣的声音，他一时错神，原本搭在桌沿的手反应剧烈地往里头胡『乱』一碰恰好撞倒桌上的那杯茶盏。

茶早就凉，可茶水是满的，水从桌往下流也沾湿他的衣袖。

这么大的静自然引得屋其余两人都头看，谢他这副仓惶紧张的模样，沉默抿唇。赵锦绣却是拧眉，她放下手里的托盘，习惯『性』地去握谢池南的胳膊，一喊薛乐进来收拾，一无奈数落起人，“谢池南，你今天怎么？好端端坐着茶都能掀翻。”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握住谢池南胳膊的时候，她的少年浑身都紧绷起来。

余光倒是注意到他紧抿的唇，以是自己当着谢的数落他让他觉得丢人，便也止声，只是继续低头拿帕子替他擦着袖子，好在谢池南刚刚反应快，及时把胳膊收来，袖子不算太湿。

“……好。”

谢池南袖子干一些便立刻把胳膊从她的手抽来。

以不知道没觉得什么，在知道自己的心，他怎么可能还跟以似的那么心平气静得让她碰？她如今每一次的亲近、关怀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他当然喜欢她的亲近，他喜欢她对他不同常人的关怀，喜欢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喜欢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也喜欢她絮絮叨叨像个小老太婆，可他更怕再这样下去，他会藏不住自己的心意。

其实已经有些藏不住，就像刚刚她握住他胳膊时，心里那个“不舍”的声音更大。

赵锦绣他这副模样仍拧着眉，她总觉得谢池南今天怪怪的，可身后是谢，门薛乐也已经走进来，她只好暂时作罢，等薛乐重新上茶水退下的时候，她便招呼谢，“小，过来吃枣泥酥。”

她边说边把两盘糕点放到两人。

“多谢姑姑。”谢的嗓音还是淡淡的，但赵锦绣却感觉出他此时这一份淡漠比起早些时候要好很多，她不禁低头往旁边看一眼，可小孩那张脸还是那副模样也看不出什么，她便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

赵锦绣笑笑也没多说，只给人重新添小半杯温水，叮嘱他，“慢点喝。”

他点头。

赵锦绣扭头去看谢池南，她托着下巴他，“怎么样？”

“什么？”谢池南握着一块栗子糕，闻言看向赵锦绣，与她四目相对不自觉把目光移开一些，他不知道这是赵锦绣亲手做的。他这几年很少来，家里厨子的手艺，他也不清楚，何况他在心重重，哪里吃得下东西？只不过是怕赵锦绣和他搭话才埋头吃着，却也是味同嚼蜡。

“糕点啊，”

赵锦绣不大高兴地抿嘴，“怎么样？”

谢池南本来想说句“尚可”，但余光瞥她脸上的神情竟如福至心灵一般，他忽然停下手里的作，扭头直视她，语气讷讷地道：“这是，你做的？”

赵锦绣一听这话立刻骄傲地抬起下巴，她轻轻哼一声，一副“你没想到吧”的神情，神采飞扬道：“我没骗你吧，我在的厨艺比以可进步多。”想到他那碗条轻轻跟一句，“比起你也不差。”

谢池南是真没想到，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赵锦绣，手里的糕点忽然变得沉重起来，本该是香甜的栗子糕却愣是让他品尝出一些苦涩的味道。

明明应该是高兴的，可……赵锦绣越好，他就越舍不得放手。

偏偏少女还继续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看着他，言笑晏晏地他，一副等着他夸奖的模样，“说呀，好不好吃？”她刚刚尝一块，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谢池南觉得如何。

“……好吃。”谢池南看着她那双明媚的杏眼，讷讷答道。

话音刚落，赵锦绣就好心情地撑着下巴笑起来，“好吃就行！”她像是撒娇像是抱怨，嘟着嘴，“你都不知道给你做这道糕点有多难。”做栗子糕得把生栗子去壳后蒸熟，蒸熟后还得用细落搓成泥状，这弄完还得等它晾干，她刚刚等得着急还被热气熏手指，可即使这么难，给谢池南做的时候，她竟也没有一点不耐烦……就像那日谢池南给她做条，沉默且耐心地『揉』团一样。眼谢池南呆怔的模样，仿佛不敢置信，她的心情却更好起来，她眉梢高扬，带着几分外人从不曾窥的娇蛮和他说，“谢池南，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你做糕点，你可得全部吃完。”

说完也不等人答，自顾自扭头去看谢放在一旁的弓.弩。

“赵锦绣……”

谢池南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看着她忽然轻轻喊她一声，可他的声音实在太轻，赵锦绣没听到，她这会被一旁的弓.弩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忽然兴致勃勃地扭头他，“你这有弓没？”

弓和弓.弩不一样。

弓.弩本身就是由驽臂弩.弓弓弦和弩机组成，不需要『操』作者自己拉弓，也因此谢虽然年纪小却也能用。弓却不一样，弓看似简单，却十分考验『操』作者的基本功。

按说赵锦绣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会更偏爱不用多少『操』作的弓.弩，可偏偏她却钟爱弓。

她享受迎风拉弓的感觉，享受箭从手里咻的一下出去的速度，从她跟谢池南就常去山野间打猎，有时候闲来无也会比『射』箭……可惜她已经很多年没怎么玩。

即使这些年她还是会去皇家围猎，却不像从似的亲自下场，而是选择静静地坐在一旁观赏。

“有没有呀？”没听到谢池南的答，赵锦绣不禁扭头去看他。

谢池南看到她扭头，忽然醒过神，想到自己刚才差点要脱而出的话，他心里一阵后怕，就连手心都有些发寒，把手未吃完的糕点放在盘子边缘，而后手心紧捏成拳抵在膝盖处，看着一脸跃跃欲试并未发觉不对劲的赵锦绣，他默然一瞬后才哑声说，“有。”

他起身，“我去给你拿。”

背对着赵锦绣的时候，他才轻轻舒气。

谢池南从里头拿一套弓箭出来，东西都是他以用过的，虽然有些年头，保护得却很好，眼赵锦绣接过，他不由提醒一句，“小心点。”

他的弓比寻常弓要重些。

“啰嗦。”赵锦绣笑语一句，却是一点都不怕，反而在看到这把弓的时候，更加兴奋，“这是你以用的那把吧？”

谢池南点头，她就像看到老友似的，就连作都变得轻柔许多。

她没有立刻搭箭，而是是拨拨弓弦，然后持着弓比个架势，眼谢朝她看来，扫他眼的惊讶，更是忍不住笑道：“走，小，姑姑带你『射』箭去！”

谢的确惊讶。

他还没过女子『射』箭，此时听到提议不由点点头，他放下手糕点，跟着赵锦绣往外走。

谢池南目送两人出去，也沉默跟上去。

今日天晴无风，倒正是个『射』箭的好日子，正式『射』箭的时候，赵锦绣在弓弦上搭上箭。

谢池南和谢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那个黄衫少女。

赵锦绣今日一身黄衫朱裙，头发盘成一个交心髻，她不喜欢那些繁琐的步摇珠钗，只在那交心髻上簪五朵小金花钿，她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养在深闺的贵女，此时却左手持弓，右手扣弦，因如今做惯女红，扣弦的时候，小拇指无意识地往上翘，看着就像是姑娘家图好玩随意来闹着玩的，至少旁观的谢在这一刻并不相信这位赵家姑姑真的『射』得一手箭。

直到——

“开始啊。”

赵锦绣容光明媚、笑声清朗，她跟两人通报一声后便对着一株杏树，打算这次拿枝上一朵杏花做目标。

谢安静凝视，他是看到那朱红『色』的艳丽裙摆被一阵清风吹得在半空拂，院子里的女人还是那副娇贵的模样，可下一刻，在她拉满弓的时候，她全身上下的气势忽然就变得凌厉起来，他看着不禁一怔，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却已有一支箭破开凌厉的春风直入远处的一株杏树，他看到一朵杏花被箭带着往下坠，而那泛着银『色』光芒的箭镞正花蕊。

“铮”的一声。

是箭跟地碰撞发出的响声。

看着这副情形，无论是捧着果盘过来的薛乐还是一向不声『色』的谢都在这刹那屏住呼吸，脸上也写满不可议。

只有谢池南，他背着手立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少女，脸上没有一丝意外，有的只有然且极度信任的笑容，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被风挟来的声音——

“谢池南！”

是赵锦绣在喊他。

谢池南循声看去，便少女已经再度搭好弓箭，她明艳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此时与他四目相对骄傲地仰着下巴，而后目光在薛乐手里的果盘点下，旁人都没反应过来，谢池南却知道她要做什么，他轻轻抿唇什么都没说，走过去拿起果盘上一个苹果径直朝半空扔去。

几乎是他刚扔出去，赵锦绣就瞄准方向。

春风轻拂少女的裙摆，在半空化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持弓的少女仪态万千，她只站在那，那通身气度依旧是满金陵少女都争相学习的模样，可她一手握弓一手持箭，轻抿红唇，有着不同别的女子的强势和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