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我恐怕，我恐怕有什么厉害的事情已经在我身上发生了……”

两人在一起的这几年，苏茶向来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就是偶尔哭得惊天动地，那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可是现在她真的害怕了，紧紧窝在这个自己最信任最依赖的男人怀里，她用很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般的，对深爱她的丈夫说，“我发现，在自身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我可能做出了一些，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她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然后紧皱着眉头看向男人，就像是等待着判官审判的可怜小野鬼。

可是预料之中的审判并没有到来。

男人只是怜爱地低首亲了亲她的唇角，用微微带茧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将她紧紧簇着的眉头轻轻抚平，低声哄着她，“别皱眉，宝贝，你很好，无论你做了什么事，你在我心中都是最善良、最甜蜜的小妻子。”

“我好可怕、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怕……”苏茶紧张地摇脑袋，已经开始想哭。”没有的事，你只是最近生病没休息好，情绪紧张。“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

男人没有再争辩，只是低首细细密密地亲吻着她的脸蛋，额头。

苏茶无意识就已经泪流满面：“我可能真的生病了，阿衍，我可能真的生病了。”

“没有关系，人吃五谷杂粮，都会有生病，治疗就会痊愈的。”

“乖乖吃药就会好吗？”苏茶抬头，泪呼呼的眼睛导致视线不清，也许正是视线不清的缘故，导致她看到自己丈夫的眼神并不如往日那般清澈而柔和，而仿佛有着滚滚的惊涛暗涌深藏，可是他的眼波表层却寂静一片，令她没有办法详细琢磨。

“会好，乖乖吃药会好的，宝贝。”

“我是不是曾经伤害过你？很多次。”苏茶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丝表情细节，讷讷地重复，“我曾经伤害过你吗，阿衍。”

闻言，男人原本柔和爱怜的表情有短暂的僵硬，几秒钟之后瞬间恢复了正常，笑着说，“怎么会，你太紧张了，小茶。”

“你骗不了我，我们是一起生活多年的爱人。”

“小茶……”

“你把衣服脱掉，阿衍。”

“小茶，我……”

苏茶猛地从他怀里翻出来，跪坐在床上，动作利落地伸手揭他的衬衣。

“小茶，你干什么，别这样，青天白日的，我真的……”

苏茶重重的将他的衣服扯开，傅衍余下的话全部被噎在嗓子眼，然后果断就看到了妻子一双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睛。

苏茶双手紧紧捂住了唇，看到了男人背上狰狞恐怖的烧伤痕迹——那些坑坑洼洼又纵横交错的疤痕，就这样肆意地躺在男人原本光滑无损的背脊上，像是原本平整的水泥地面上，被活生生泼过浓硫酸一般，浇灌腐蚀之后留下一条条可怖的瘢痕……这些，很可能，全都是她的“杰作”。

苏茶紧捂着嘴巴，陡然觉得心口痛得仿佛要呕出血来，却又最终什么都呕不出。

她张了张嘴巴，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眼泪啪嗒啪嗒地从眼眶掉落，断线的珠子一般，前赴后继地掉落。”小茶，别哭啊小茶。”都顾不上穿衣服，男人急忙紧张地伸手来给她擦眼泪，“不疼得了，其实已经不疼的了，真的，不信你摸摸，可以掐可以摸的……”

苏茶哇啦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结婚这么多年，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的事，傅衍都不曾见过自己的妻子这般痛哭过——有那么一瞬间，一种猝不及防的悔恨冲击上他的大脑，让他一下子头疼到恨不得死去，恨不得和她共享她此刻的痛苦。

“是我吗？三年前，那场大火？是我放的火吗，伤害自己的丈夫，伤害自己的孩子？”

苏茶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地询问。

傅衍只是抱紧了她，哽咽地说，“都过去了，小茶，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很好，Christine也很爱你，我也会一直爱你，过去的事情既然你忘记了，我就希望你永远不要再想起。”

“我怎么会这么可怕，我怎么会这么可怕！”

苏茶崩溃地抓着自己的脑袋，使劲捶打。

“小茶你干什么！”

傅衍紧张地拉住她的手，紧紧将她搂紧怀里，防止她再次做出自我伤害的事情来。

苏茶泣不成声，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臂，浑然中将自己手臂捏出了青痕都没有疼痛感。

她当晚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傅衍不敢放她一个人，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直到她哭泣到上气不接下气，昏昏沉沉地入睡之后，他才敢稍微离开片刻，去照顾小女儿洗澡睡觉。

“妈妈生病了吗？”洗澡的时候，小姑娘担心地问父亲。

“对，妈妈生病了，所以Christine要乖乖的，爸爸最近都要照顾妈妈，所以可能没有办法照顾到你。”

“嗯嗯。”小姑娘重重点头，小手拍了拍浴缸里的泡泡，奶声奶气地出谋划策，“给妈妈吃一点药呀，吃了药就会好了，就像是颜颜生病的时候一样，吃一颗药就病好了，妈妈是不是怕苦不肯吃药呀。”

“嗯，爸爸知道了，颜颜真乖。”

得到表扬，小姑娘咯咯笑出了甜甜的酒窝。

“站出来。”

傅衍出声提醒，小家伙立刻照做，一出浴缸就被一块厚厚的浴巾盖住，她自己熟练地接过浴巾，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擦干，然后撒娇地要爸爸抱，傅衍弯腰将小女儿抱在手臂上，送到了房间之后很快就哄睡着了，这才回到苏茶歇息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