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一火堆的将士，也纷纷来给慕瑾岚敬酒。

看得出来，她在军营里十分受拥戴，与将士打成一片。

喝了一轮后，慕瑾岚也发现了远处的章越，她神『色』一顿，旋即举起酒杯朝他走来。

于一片喧嚣声中，她将一杯烈酒递给他，迎着他眸里跳跃的火苗，道，“饮一杯吧。”

章越接过，一口饮尽，脸上什么表情，不像扛不住的。

慕瑾岚心情好了些，与他并立，环顾宴饮的将士。

“别看他们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私下也会想家恋家，你瞧，东边第四个火堆，那个生涩的小兵，他今年十六，家里有一老母，一腿瘸的兄长，按律他不用来参军，可惜家里有余粮，交不起税，他冒死来到军营，就想给家里换一口吃的。刚来的时候每天都哭，看到尸体吓得睡不着觉，现在好了。”

“你看，西边第三个草垛下的络腮胡，他在军中十年了，原早该升任校尉，只因家中犯过事，朝堂不表他的军功，但他也无怨无悔，这么多年依旧在队正上熬，他被营中称为老哥，每一个新兵皆要他手上过。”

“他自己不吃不喝，在军营省吃俭用，省下的银寄给家中老母妹妹和幼弟，前年他妹妹出嫁，来信问他能不能回去，那时正逢蒙兀难侵，他在我的帐中哭到天明，说那小妹他一手带，『性』格外的娇软，他担心妹妹被人欺负，他很想回去看她一，警告那男人一句，却不能。”

“在家面前，他选择了国。”

他们每一个人的苦，她都记在心上。

慕瑾岚面无表情，视线继续扫去，“看东北角那穿白『色』衣衫的小将，他在军中出了名的特立独行，他家公，家中犯事被发配为卒，军中弟写家书，多他代笔，起先他来时，怀有愤懑之意，后来见弟兄们奋不顾身，他摒弃对朝廷的成见，以己为刃，冲入战局，他第一次杀人后，满身血，跪在我跟前吓得浑身发抖，你看看他现在，犹如闲庭信步，谁又能想象起初他被人笑话小白脸呢。”

慕瑾岚的目光在每一张笑脸上掠过，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悲苦，可有人无一例外，将守家卫国，放在第一位！”

“正他们在此地浴血奋战，换来你们朝臣在殿上高谈阔论！”

“三年前开始打仗时，朝中因备战不足，军饷来得慢，将士们喝马『尿』，吃鼠肉，可谁也说出个不字，那个时候，他们每个人舍生奋死，人人嚷着君辱臣死，誓死将蒙兀铁骑赶回去，将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说到后，慕瑾岚侧眸看向身边清俊的男人，笑道，“看看，这就宁死也要护卫你的将士，而你呢？”

“以身犯险。”

丢下后四字，她转身离去，须臾，马蹄声起，她身影如风钻入夜『色』里。

章越话不说，随意挑了一匹马，紧追而去。

夜『色』浓稠，四下黑漆漆的，无边无际。

慕瑾岚后在一片密林停了下来。

章越随她下马，牵着马跟着她走了进去。

慕瑾岚在入口处拨动了下什么，旋即地上似有深沟裂开，她将烈风拴在林里，沿着洞口跳了下去。

章越微一惊奇，随后跳下。

人沿着地下甬道往上攀沿，后一处出口走出，慕瑾岚往上一掠，坐在树梢上。

章越飞身而上，落在她对面。

抬，远处空茫黝黑，黑暗中，似有低山起伏，绵延不绝。

慕瑾岚指着远处山下，“此处往远处望，可见敌军动静。”

慕瑾岚胸口掏出一东西，这慕月笙西洋给她运来的玩意儿，她递给章越，“你看看。”

章越身为皇帝，自然也见过这等玩意，叫望远镜。

他执起望远镜，往远方眺望，果见敌军营灯火闪烁，有何动静，一便知。

他看完，将望远镜递给慕瑾岚，怔怔了望漆黑的夜『色』，低喃道，

“对不起。”

慕瑾岚接过望远镜放在手中，垂眸，把玩着那镜片，有吭声。

暗夜的感官越发清晰。

他的呼吸声轻轻浅浅传来，由来添了几分旖旎。

“你说的我都明白，正因为我身为帝王，一言一行皆决定着战士的生死和百姓的安危，我才更要深入前线，急将士之急，解将士之疾苦，若久居庙堂，对前线一无知，国政如何能落于实地？我若不亲自来看看，便只能凭着几分奏折，几分军报，当个马马虎虎的皇帝。”

慕瑾岚闻言底的愠『色』褪去，竟缓缓点了头，“你说的也，我爹爹当初便上启庙堂，下达边关，方能制定卓有成效的国政，刚刚我失言。”

章越摇头，“不，你说的都对，当然，我并非有准备。”

“来之前，我叫三弟坐镇朝堂，这些年他随我处理朝政，已驾轻就熟，朝中几位肱骨臣勠同心，我甚放心，我出发前夜还拜访了你爹爹，你爹爹十分赞成，只道想要守天下，先要知道如何打天下。”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下，“退一万步来说，万一我有意外，还有三弟...”

“不会！”慕瑾岚猛地拽住了他的手，神如刀芒般，斩钉截铁道，“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她的手温掌心传递至他的手背，黏糊糊的，却瞬间勾起了他心底的暗火。

他凝望她，眸幽火跳跃。

她的手来不那般柔软，甚至布满了老茧，每一下膈在他肌肤，胸膛里的气息便随之而紊『乱』。

他与她对视，一动不动，只道，“我身为天，该要来看看，将士们如何替我卖命，如何替我守护这片江山.....当然...”

他反手将她整个手掌握在掌心，三年的思念化作一句颤音，“我也想来看看你....”

说完这话，他深深闭上，只牢牢将她手背掐住，与她十指交缠，又交颤....

三年前那场战，他身为天，背负着莫的压。

其一，若战败，他的威望『荡』然无存。

其，慕瑾岚为前锋，必定替他舍生忘死，她初生牛犊，毫无经验，若出了事，该如何好？

那个时候，他宁愿背负刀刃，逆行上阵，至他可以将有情绪凝在刀尖，化成道，朝蒙兀砍去。

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茫然地，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宝座上，等着那遥不可及的消息。

那的煎熬，他这辈不想承受第次。

幸，扛过来了。

他与她，一个在庙堂，一个在前线，生死相连，一起扛过来了。

闻讯那一刻，他忍不住仰头长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辈，他认定了慕瑾岚，他只要她。

或许这么多年的情愫压抑太久，或许这三年他们背负了太多。

颤意蔓延至心间，谁也去阻止那指尖的缠斗，那一丝丝颤麻如同火引，渐渐燎原.....

那句“我也想来看看你...”道尽了他有委屈。

不惧权旁落，就这般为了她，无畏惧。

他不怕，她又怕什么！

她不扭捏之人，一旦做了决定，便下手。

慕瑾岚眶酸胀，泪意涌上，毫不犹豫，手他掌心抽离，穿腋下而过，将他窄劲的腰身给抱紧。

下颚压在他肩头，咬牙，“对不起。”

他的情意，如滔天海浪，也如细雨绵绵，润在她心尖，剥离不开。

多年的守候，终于等到回馈。

章越难以自持，将她的脸捧在掌心，蚀骨灼心地吻了上去。

人唇齿交缠，口『液』相交，笨拙又无师自通地宣泄着彼此的情意。

恍惚，交缠的身影滑下，沿着树干翻腾交转。

树叶呼啦啦地随之洒落。

慕瑾岚担心章越武不如自己，想给他做肉垫。

章越又怎可能叫慕瑾岚摔下，人都搂着彼此，恨不得“你在上，我在下”。

到底慕瑾岚技高一筹，此处又她常年驻守之地，那树干有多块皮她了聊熟于胸，后拽住一块皮，往下一扯，借着那道，将章越往上一翻，自个儿背部着地。

彼时，章越依然含着她的唇未放。

落地一块斜坡，地面垫着一块牛皮，皆慕瑾岚先前备。

此处的坡度恰到好处，方便章越用，他俯身将她整个身彻底压下，暗想，既你要做垫，便让你做个够。

他早已成年男，身下又惦记了十几年的心上人，堪堪一阵撩拨，便起了异。

他欲抽身而开，不忍冒犯她，怎知慕瑾岚勾着他衣领往下一扯，唤她动来含他的唇。

章越呼吸凝重，略有些粗音，“团团....别闹....”

慕瑾岚不做理会，一手扣住他后颈，一手深入他衣领，欲去解他的衣扣。

脑海募的闪出一句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似很应景。

第一颗衣扣被她挑开时，章越身躯一震，一股莫名的电流窜至他身，他几乎呼吸不稳，“团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今年已经十八，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慕瑾岚不话多之人，这些年在边境，越发养成了人狠话不多的『性』，与慕月笙如出一辙。

章越只当慕瑾岚总算应了自己，寻着她喘息的片刻，抽出身，凝望身下的她，满心欢喜问道，

“团团，你答应做我的皇后了？”

慕瑾岚默了片刻，底一片清明，“不曾。”

她已打算长守在边关。

章越如同被一盆冷水浇醒，顷刻甩开她的手，坐起身来，觑着她，眸『色』凛冽如寒霜，

“你这什么意思？”

“让我堂堂天做你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