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耀青沉默了很久,最后才沉重地开口,“是我对不起阿砚,但我只是想借那个机会让你看清楚齐慕殊的真面目,我没有真的想害阿砚。我确认过,齐慕殊是真的昏迷了,我也一直守在门外,我能确保阿砚不会出事,也没有出事!”
“哥哥!”这些话让柳云葭都不敢相信这是从她那最刚直正义的哥哥嘴里说出来的,“你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衣不蔽体的放到一个男人的床上,你说没有出事?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阿砚的清白也毁了呀!你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的打击有多大吗?哥哥,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松呀?”
柳云葭痛心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柳耀青,柳耀青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当时他也经历了万分挣扎,但是就是鬼迷心窍的做了,他想着,等到柳云葭和齐慕殊和离了之后总能给阿砚找个清白的好人家嫁出去的。
他那时一心只想着要让柳云葭认清齐慕殊的真面目,还真没考虑那么多,现在想来,确实是,很对不起阿砚。
柳耀青有些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要知道,这样阴损的招数以前是最为他所不耻的,可如今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葭儿,哥哥知道错了,哥哥会亲自去给阿砚道歉的。当时,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么多,我只是想着,定不能让你被齐慕殊一直蛊惑下去,定要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毫不在意,而且,向来心高气傲的你竟然在齐慕殊面前那样委曲求全,妹妹,你真的还清醒吗?”
柳耀青很认真地凑到柳云葭的面前,一脸焦急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从中找出些她被迷惑的证据。
又是蛊惑,柳云葭无奈地叹气,看来纪朝之真的是给很多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柳云葭回望着柳耀青的眼睛,一双眼睛黑亮有光,“哥哥,我很清醒,我没有被蛊惑,我做得每一件事都是经过自己慎重考虑过得,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可能只是我和齐慕殊想要让外人看到那样的结果,就像哥哥,那日想让我看到那样的结果。”
“哥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哥哥你知道的。我现在很好,我不希望哥哥你为了我去做一些违背你原则的事情,在我的心目中,我的哥哥,安和侯府的世子,是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大英雄,我不希望他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柳云葭那满眼星光的样子让柳耀青一时羞愧,他沉沉地垂下头去,捂住自己的头。
见他如此,柳云葭放缓了语气,“其实,齐慕殊也并不是众人所知的那个模样的,他只是被皇权所迫,不得已装疯卖傻,他不曾失了心智,他仍旧是当年那个能跟哥哥在骑射大赛中一决高下的少年。哥哥还记得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吧?若想一想那个少年,哥哥可还会觉得他不堪?觉得他配不上我?”
柳耀青没有抬头,其实昨晚,檀折希冀齐慕殊的时候他已经看出了端倪,齐慕殊虽然装作狼狈的样子,但在檀折那样犀利的攻势下,他却安然无恙,那绝不是巧合,而最后他飞身去救柳云葭的时候,则是完全忘记了掩盖他深厚的功底。
都是习武之人,柳耀青知道,齐慕殊若是真的颓废了四五年不可能有那样的伸手。
只是,即便看出了端倪,柳耀青也不想承认,一层层地抽丝剥茧,将层层理由剥开,最后还是露出了他心底深藏的私心。
他做不到将那个伴在自己身边七年,笑颜如花的女孩拱手让人。
看到她在别人手里,他会嫉妒,嫉妒到发疯!
沉默了很久,柳耀青终于是抬起了头,他艰难地问,“葭儿,你是真心喜欢上他了,对吗?”
“嗯!”柳云葭坚定地点头,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丝笑意。
当真正喜欢的时候,眼中的光,是藏不住的,但是柳耀青仍然不甘心,少女的悸动向来都是很容易的,自己伴在柳云葭身边整整七年,没有人比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要深厚了,或许,是他一直把感情藏得太深了,如果,他能勇敢一点直接表达心意,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做了一遍又一遍心理建树之后,柳耀青最终还是决定要开口,如果不说出来的话,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葭儿,我……”
“哥哥,那支并蒂莲花的簪子,在我走出安和侯府的路上就摔碎了。”柳云葭似乎已经猜到了柳耀青想要说什么,直接截住了她的话头。
她不想让柳耀青说出那样的话,柳耀青是她叫了七年,最亲密敬重的哥哥,虽然,这兄妹的感情中,已经掺入了一丝杂质,但是柳云葭却难得的幼稚,倔强的认为,只要不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们之间纯粹的兄妹友谊,就还能维系下去。
柳云葭说得很委婉,但却已经算是明确地给出答案了,柳耀青清澈的眸子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渐渐地破碎。
望着柳耀青的眼神,柳云葭也很是不忍,但还是尽力地让自己表现地轻松一点,“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呀,从我第一天来到安和侯府,第一天成为柳云葭,我就叫你哥哥,我们是最亲密的兄妹,这声哥哥,我会叫一辈子的。”
我们是兄妹,也只能是兄妹。
柳耀青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哥哥?”他曾经最喜欢听柳云葭或清脆或软糯的声音叫他哥哥,但是现在他却异常地讨厌这两个字。
他不想只做柳云葭的哥哥!
但也正因为做了七年的哥哥,他要了解柳云葭的性格了,这个小丫头倔强且果断,她做事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她认定地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如果强行地纠缠,可能连这声哥哥都会失去。
“对,哥哥,你是我的家人,所以,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保护柳家的人,阿爹阿娘,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亲人,是我拼上性命都要保护的人。”
亲人,多么亲密的关系,却不是柳耀青想要的关系。
柳耀青有些难受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可是我不明白,葭儿,齐慕殊不是只将你当成水月的替身吗?你如何能够忍受,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呀?”
听闻此言,柳云葭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我从来都没有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哦。”
看着柳云葭脸上鲜活的表情,柳耀青知道自己已经输得彻底,没有任何地机会了。
但愿真如柳云葭所说,齐慕殊仍然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吗?
兄妹俩之间的气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凝固过,柳耀青几乎要把自己的发髻抓坏,最后才想到了一个话题来转移,“昨天,檀折带得那些黑衣人,各个武功不俗,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呀?”
“是厉害的人,到时候哥哥就会知道的,现在哥哥只需要知道,他们是可以帮到我们的自己人就好了。”望着窗外夜色沉沉,柳云葭放下手中都被自己捧凉的水杯,站起身来,“既然,话都已经说清楚了,那哥哥,我就先走了,哥哥,你千万不要再做啥事了,你的双手,是用来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可不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
“知道了!知道了!”柳耀青迭声说,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掩盖自己内心此刻的荒芜。
“知道就好,我的哥哥,永远都只能是英雄!”柳云葭刻意地强调“哥哥”这个词,说完之后也不等柳耀青送,自己脚步轻快地蹦跶出来,其实柳云葭也在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
望着柳云葭在夜色中渐渐远去地背影,眉眼全都垂下去,他静静地走出门外站了很久。
仍旧是兄妹,仍旧会甜甜地喊哥哥,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柳耀青知道,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化成流沙在指尖消散了。
良久良久,柳耀青勾出了一丝笑意,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小丫头失望呀,最起码在她的心中他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可不能让这个形象也崩塌了。
一开始在水池边徘徊的时候柳云葭都不觉得冷,但是解决了问题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她确实被冻得发抖,一边加快脚步往芙蓉暖院赶去,一边搓着自己的胳膊取暖。
“小丫头,冷了吧。”
走过一个转角,齐慕殊低沉磁性的声音蓦然响起,柳云葭一抬头就看到穿着黑色貂裘的齐慕殊朝自己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件一看就暖和的狐绒大氅。
齐慕殊细致地把大氅给柳云葭穿上,但是比起觉得贴心温暖,柳云葭更多的却是生气,她横眉冷对地瞪了一眼齐慕殊,“你怎么会在这?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留了那么多的血,现在正是需要保暖静养的时候,你还大半夜的到处乱跑,你不怕自己伤势加重一命呜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