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次战役很简单。无非是秦国食言而肥，我国不过是从以理服人变为以力相争而已。”韩厥试着简化这件事情，以便赵武好理解。“秦国图利，图的却是小利，想贪小便宜，终究要吃大亏。”

“贪小利吃大亏？”赵武皱眉思考，口中念念有词。

“从我国的角度来看，主动向秦求和，最终目的是西线无战事，要的是外部和平。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局面，而且是代价最小的方式。”

韩厥缓缓解释道：“如果秦国一开始就不同意议和，他大可以继续从前小偷小摸的行径。占到便宜就占，占不到就跑，小打小闹，得失随机。可他偏偏要来一次阳奉阴违的结盟，触犯了众怒，结局只能咎由自取。”

“这么说，秦国联合楚国和白狄，都是在算计小利？”赵武问道。

“正是。他们不过是想多找几个帮手，把偷鸡摸狗的战果扩大而已。就算得逞，获取的也不过是小利。跟兵败之后秦国的一蹶不振相比，更是米粒般的小利对应天大的损失。”韩厥用力点头。

“难道在算计这些小利之前，他们没有认真考虑过后果？”赵武觉得匪夷所思。如此天差地别的得与失，难道做出决定前，没有谋臣智士参与研商？

“鼠目寸光指的就是这样的算计。”韩厥说道：“‘贪’字上头，便会蒙蔽双眼。于是乎，只看得见眼前的丁点小利，却忘掉两国盟誓的国之大‘义’。见利忘义，所以见识浅陋。”

“‘利’与‘义’孰轻孰重，似乎常常难以定夺。”赵武感叹道。

“言‘利’无可厚非，毕竟国之争端无一不是因‘利’而起。”韩厥说道：“然而，凡事自有其边界规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赵武反复咀嚼这两句话。

“好比武儿自小识字习武，无不是从一笔一画、一招一式学起，再进阶到篇章拳法。”韩厥笑着对赵武说：“总不可能反其道而行之吧？”

“嗯。”赵武点头。

“‘欲速则不达’就是规劝有心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务要循序渐进，由浅入深。日积月累，方可积少成多，集腋成裘。”韩厥话锋一转，“一味追求速度，读一日书便想挥洒成文，习一日武便想打遍天下无敌手，便成好高骛远。”

“‘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说的正是秦国。”韩厥继续道：“他们之所以煽动白狄和楚国，无非是想两国给我国制造混乱，以便浑水摸鱼。结果，反被我国率领的八国联军打得节节败退。小利没贪成，反而大伤国势。所以，今后武儿为人处事，切记要‘无欲速，无见小利’。把目光放长远，方可成大事。”

“无欲速，无见小利。”赵武默念几遍，用心记了下来，“武儿一定谨记伯伯的教诲。”

“好——”韩厥还要说什么，两个身影在门口探头探脑，很快被他发现。

“进来吧。”韩厥扬声，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爹，武哥哥。”两人异口同声，叫完又相视而笑，扭捏不安。

“嗯。”韩厥轻轻应了声，想了想又说道：“难得武儿到访，你们三个就好好聚一聚吧。”对秦之战来龙去脉都很简单，该提点的也说了。近来，三个孩子都各自忙着学业，难得相见，他这个长辈还是识趣些吧。

“真的？”静姝眼睛一亮，欣喜之情流露无遗。她冲到韩厥面前，搂住他的胳膊，扬起下巴问道：“玩耍一整日？”要知道，韩家的规矩可是非常严格的，不到假期是不允许丢弃学业的。

“爹何时说话不算话了？”韩厥看向静姝，十二岁的女娃虽仍稚气青涩，一天却不同一天。看她一脸娇憨靠在身侧，为人父的骄傲怜惜，立马涌上心头。他笑了笑：“不过......如果不想玩耍，吟诗对答，或是一起背诵，也不错。”

“才不要呢。”静姝撇嘴，侧着脸想了想，“平时里都干这些，我都闷得快发霉了。我要玩耍，是真的撒欢嬉闹。”

“好好好——”韩厥看向赵武、韩起，“两位哥哥要陪妹妹好好玩，务必要尽心尽力，否则——”

“当军法处置。”未等韩厥想好措辞，静姝便冲口而出。

“妹妹也忒狠心了吧。”赵武大笑，韩起却一本正经道：“别拿了鸡毛当令箭，趁机又要支使我劳碌奔波的。”韩起吃过太多亏，不得不事先声明。

“哦——”静姝眨眨眼，仰头看向韩厥，“爹爹是堂堂将军，他下的令，竟敢说是鸡毛，我看哪——”

“这回真的要军法治理了。”赵武笑着说道。

“还是武哥哥好。”静姝像只欢快的小兔，一下跃到赵武跟前，“关键时候总能挺身而出。”

“不如这样——”韩起一脸委屈，韩厥瞧着是无奈又同情。这孩子从前的傲气都去了哪儿了？看起来，家中多个女儿确实不错，哥哥被妹妹治理得服服帖帖，甚至都有点傻愣愣的了。傻点好，太精明不是什么好事。

“为公平起见，冒犯将军的过错先记下。至于是否处罚，端看这位韩将军——”他指了指静姝，“如果她认定，你今日表现好，将功补过，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

跟孩子们在一起就是不一样，韩厥自动变身老顽童，跟他们一起胡闹，并且醉心其中。毕竟，平日里严肃端正太久，偶尔顽皮也不错。他没有把话说完，把决定权留给心爱的女儿。

“否则就两罪并罚，听候秋后——”忽然忘记后面是什么了，静姝求助身旁的赵武。赵武朝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浅浅一笑，继续道：“秋后任凭韩将军发落。当然，这个韩将军正是爹爹的女儿我。”

“好吧。”韩起的眉心皱成“川”字，可见极度郁闷。

韩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今日是你失言在先，被静姝逮个正着，又有武儿作证。为父实在是帮不上忙，你好自为之吧。”

“哥哥，别这样嘛。”韩起的脸皱成一团，静姝十分不忍，奔到哥哥身旁，摇摇他的胳膊道：“我保证，今日一定不单独支使你。你和武哥哥同心协力做我的侍卫，保护我，陪我玩得开开心心就好。”

“多谢妹妹不杀之恩。”韩起郁气难平，语气嘲讽。

“好说好说。”得了这句话，也不管他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听着高兴，静姝就喜上眉梢。

韩厥走到赵武面前，指了指苦瓜脸的韩起，一把手搭在赵武肩头，“这两个孩子是上辈子的冤家，只能指望你照顾好他们俩了。”说完，韩厥步出大堂，头也不回的走掉。

“太好了，太好了！”爹爹一走，静姝一把扯过两个哥哥，一左一右的搂着。“两位智勇双全的哥哥不离左右，我想干什么都可以，因为我是女将军了！”两名侍卫无奈对视，用力摇头，面临未知的命运，他们都有一丝丝小忐忑。

静姝将军坐在大堂整整想了一刻钟，终于选定了游乐项目。于是，三人在前，贺风紧随在后，四人一起往外走。

“第一个游戏，你们二人比赛投壶。”看到二人一脸不以为然，她又补充道：“此投壶非彼投壶。”说着，她指了指远处假山上的一个坑洞。

“投什么壶，干脆让我俩比试射箭不就得了？”韩起一看，洞口处在群石包围之中，好费劲他才看清楚，如何投？

“地处低矮，洞口也不小，天然又方便，多好？”静姝看向赵武。

“将军所言极是。”赵武严肃作答。反正妹妹就是想玩耍，让她高兴就好，他是客人又是哥哥，何须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