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见风雨(2)_月满前川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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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又见风雨(2)(1 / 1)

从前,母亲跟父亲虽谈不上恩爱情深,还算相敬如宾。虽有几个小妾生下几个弟妹,父亲人前人后夸赞最多的还是他。父亲带他骑马驰骋,田猎射箭,所有男子想要拥有的玩乐武艺,他早早便已掌握。待他入仕,出征沙场,简直如鱼得水。

不知怎的,叔叔战死疆场之后,父亲便消沉下去。整日阴郁不满,动不动就打骂责罚仆人。母亲也被牵累。两人一见面,少不得冷嘲热讽,恶语相向。家里的气氛跟从前相比,天差地别。

那时,他只有十来岁。约略知道,父亲性情大变跟叔叔密切相关。舅舅跟叔叔一起杀进敌营,一个战死沙场,一个毫发无损的归来。为此,父亲将舅舅视为眼中钉。可是,作战用兵哪由人定?父亲跟着爷爷征伐各地,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为何却执著成见,耿耿于怀?

他有满肚子的问号,却无从问起。母亲没有对他倾诉,他只能做冷静的旁观者,管好自己,不要给大人添乱。尤其别再招惹本就容易动怒的父亲。

叔叔是父亲的同胞兄弟,父亲任上军将时,叔叔就是君主的车右。兄弟齐上阵,勇冠三军,甚是威风。栾盈也曾设想过,有一天跟弟弟一道,再现父辈雄风。弟弟终于成年,来日若有战事,他二人便可并肩战场,杀出一片天地,为国建功立业。

父亲的不满是多方面的。除了手足情深,痛惜弟弟之外,还有郁郁不得志的苦闷。他曾对自己说,在下军将的位置一呆十八年,太行山都没他稳固。那时,父亲已经病重,语气自嘲,神情没落。父亲的一字一句,他从来不敢忘记。

躺在病榻上的父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两鬓半白,老态龙钟,跟寻常巷陌潦倒失意的老头没两样。他对过往的任性蛮横有些懊悔,叔叔之死却从未放下。他说他恨母亲一家,冷落母亲就是为了报复外祖父和舅舅。他们没有让他亲手报复——手刃舅舅,他们欠他一条命,他一世都不会原谅他们。

他听后不知如何是好。母亲是无辜的,夫妻二人形同仇人已令她日渐憔悴苍白,她的内心一定孤独凄楚。没了母亲,父亲还可倚红偎翠,母亲却不行。世道不允许她做任何反抗,只得消极等待父亲的发落。

别说她是中军元帅的女儿,就算是公主也不行。所以他同情母亲,怜悯父亲。到死,父亲都没把仇恨放下。仇恨不只破坏整个家庭的融洽,还在他和弟弟的心间投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仇恨摧毁父亲,他被仇恨吞噬,渐渐枯萎,带着遗憾离去。

母亲寡居的这三年,他自问也尽力安抚,嘘寒问暖。他命弟弟们一并孝顺母亲,还把父亲的姬妾安置到他处。家里虽冷清了许多,却也平静不少。他不想母亲再受莺莺燕燕的挤兑。从前,父亲在时,他无力改变。现在,终于可以为母亲分担一些,他由衷的开怀。

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给他当头一棒——她将他的信任当成击垮他的武器,联合外人侵占家财。她意欲何为?将自己的儿子置于何地?

他是栾氏的继承人,没错,他是父亲的儿子栾盈。可是,他也是母亲怀胎十月所生。母亲是士氏的千金,不缺钱财,想救济自己的情夫,大可慷慨解囊,为何要将栾氏的家产拿去做人情?

他已执掌家族,却从未想过要对母亲设防。因为她是亲生母亲,他的不就是她的,何用分彼此?更遑论相互猜忌有所堤防。

私情虽不能宽恕,然而他能理解。在寂寞中苦熬多年,心已冰冷,遇到个能说会道,处处迎合,以她为天为地的人,难免面红心动。可是,有必要做到如此程度吗?难道这是母亲在借机报复栾氏,报复父亲对她的寡情薄义?为何要将他置身孝义难全的境界,令他左右为难?

他绝不能点破这件事,不仅不能说,还要装作毫不知情。这是维护母亲的名声,也是保全栾氏的脸面。地契田产可以慢慢拿到手,再改回来,他不相信母亲敢不给他。然后呢?母亲和州宾的私情要如何处置?

如果不及时处理,这件事迟早会传扬出去。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必须当机立断。把州宾杀死或送走?不可不可!这样一定会得罪母亲。当年的赵氏惨案,不就是因为赵同把赵婴流放,导致赵婴客死异乡,激怒赵庄姬对赵氏展开报复?他不能重蹈这样的覆辙。

快刀斩乱麻不行,不动声色的渐渐约束如何?比如限制州宾的职权,派人分担他的职责,派他去做别的事。这样看起来,只是职事的正常变动。他偶尔还能回来,但是又不能自在的与母亲私会。两人被阻隔,时间一久,慢慢就会淡,问题也就随之解决,岂不两全其美?

第一次领悟家贼难防,这还不算,亲娘还与家臣一道合谋。家臣贪财情有可原,亲娘掠夺亲生儿子财物的却不多。他怎会投生在如此荒诞,违背伦常的家庭?想到这,脑袋又混沌了……

魏府。

“什么,你要去筑城?”魏舒大惊。

“是啊,中军元帅的命令,而且是下令即走。走之前特来向你辞行。”栾盈虽带笑意,嘴角却有一丝苦涩。

“不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魏舒疑窦丛生。

不久前,魏绛去世,儿子魏舒继承父爵入卿。因为父辈的关系,栾盈和魏舒从小就认识。同是将门之后,志趣相投,情同手足。如今同朝为官,栾盈任下军将,魏舒是下军佐。二人统领下军,比从前更亲密。

“没事,只是服从军令而已。”栾盈说道。

“这军令下得甚是突然。最近并无战事,也无军事防御需要修建,为何要去著雍筑城?那地方偏僻冷清,毫无防御意义。”魏舒的第一感觉——这道军令不寻常。

“元帅说了,有备无患。没有战事,正好可以操练军士,顺道增强我军的防御能力,一举两得。”栾盈拍拍魏舒的肩膀,“放心,我很快回来。”

“等等——”魏舒叫住栾盈,“既然来了,坐下说会话再走。”

“好,反正势必得去,朝夕有何分别?索性在这多赖一会。”栾盈也不推辞,坐了下来。

“就是。”魏舒命左右退去,挨着栾盈,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我不和你说了吗?”栾盈看向魏舒,四目相对,他先低下头。

“我不是说这个。”魏舒正色道:“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有吗?”栾盈下意识的抚了抚额头,“不过是些家中的杂事。”

“家事?”魏舒大感意外,“你府上多少能人,还能让你为家事担忧,不可能吧?”

栾盈性格随和,交游广阔,乐善好施,朝野评价颇高。许多大夫甘心追随他,为他出谋划策。他的家臣,不是孔武有力者,便是擅长谋划运筹者。有这些人替他打理家事封邑,魏舒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天大的家事,能令他这个宗主烦忧。

“清官难断家务事,怎么没有?”栾盈不胜愁苦。

“要么有人挪用财物,要么有人公报私仇,欺压下人,还能有什么?”魏舒不以为然,“找人替换不就行了?”

“那么简单就好喽。”栾盈摇头,沉吟半晌,又道:“这些家事迟早会解决,咱们不谈这些,说点别的。”

“也好。”魏舒点点头,“说说你手下的能人猛将,我非常有兴趣。”

“哦?你想了解谁?”栾盈有点意外,魏舒会提这个话题。

“就说说羊舌虎吧。”魏舒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栾盈问。

“据说他的身世非常传奇,一门四杰都名声在外。遗憾的是,我却了解不多。所以,想请兄长替我解惑。”魏舒接替父职不久,对朝中的人事掌故了解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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