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久,毫无预兆之下,十人被悉数捉拿,很快被处死。前后连贯,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十人被捕前,赵武积极为之奔走,竭尽全力。救人未果,他却毫无怨言,实在没有道理。
“不,不是消极!也对,可以算是消极吧。”赵武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更改措辞暴露了他的挣扎。
“到底是?还是不是?”韩起更糊涂了。
“我自己评断,不算消极。在你看来,我的确消极。假如你我调转位置,我也会认为这是消极。”赵武说道。
“意思是——”韩起试图领会赵武的意思,“你自问已经尽力,无奈寡不敌众,只得败下阵来,不得不顺从结果。可是,你还是有遗憾的。所以,你也接受我对你消极的评定?”
“正解。”赵武点头。相识多年,兄弟兼姻亲,两人默契十足,心意相通。
“士匄真是决绝。栾盈绝不可能回来,栾氏就此衰败。”韩起语气婉惜。
“栾盈的空缺便是为智氏量身打造的。”赵武推断。
“智盈才十四五岁,有了空缺也无法胜任啊。”韩起道。
“别忘了荀骓那一支还有人啊。”赵武提醒道:“当初,中行偃挟持厉公,执行命令杀死厉公的是谁?”
“程滑。”韩起想起来了,“程滑还有个弟弟叫程季,程季的儿子叫程郑。他和中行吴年纪相仿,却是中行吴的堂叔。”
“这就是人多势众的优势。”赵武又道:“栾盈被驱离,程氏取而代之。待到智盈长大,把位置还给他便是。反正有士匄和中行吴挡驾护卫,旁人根本无法置喙,无从争抢。”
“如此说来,栾盈被驱逐的原因,并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啊。”韩起说道。
“无中生有,无往不利,说的就是谋反罪。”说着,赵武悲从中来。
“栾氏本不是忠臣义士,不必替他们惋惜。”韩起轻抚赵武的肩膀。
“栾书与我家的仇已经过去了,我对他们无恨亦无情。”赵武看向韩起,“我是感叹弱肉强食,世道多艰。”
“十个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株连如此之多,真是——”韩起也说不下去了。
“太傅叔向乃是先君亲定的太子辅佐,因为弟弟的事也被牵连。”赵武摇摇头,“幸亏祁奚仗义执言,否则——”
“贤人祁黄羊,内举不失亲,外举不去仇。告老半途还调转马头营救太傅,真是人品贵重,举止有义。”韩起感慨道。叔向获救,大约是近来惨烈气氛中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太傅一早就预料到,只有祁奚能救他,也算是贤名智者啊。”赵武感叹道。
“据说,乐王鲋也曾去狱中看望他,还提出为他求情。他却不以为然,也不怎么理睬他。”
“乐王鲋什么人?”赵武嗤之以鼻,“他是国君的爱臣,一身软骨头,只懂一味附和。国君问他,怎么看待十人作乱之事,他只会唯唯诺诺。提到叔向有何罪过,他知国君不愠,干脆顺水推舟,说太傅是同谋。这样的人怎么能指望?太傅对他不冷不热,恰恰说明太傅眼明心亮。将性命交付于他,定是所托非人。”
“祁奚一身正气,铁骨铮铮。乐王鲋往他跟前一站,马上矮半截。”韩起道。
“那日,祁奚先找到士匄,把士匄说通了。又去面见国君,国君松口,太傅才被赦免。太傅被免后,没有向祁奚道谢,祁奚也不停留,事成之后马不停蹄的赶路。一个不言谢,一个不给机会让对方答谢,真乃君子之交,令人钦佩。”赵武十分羡慕。
这段君子之交的两位主角,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贤人智士。叔向的故事刚刚展开,他的事迹留待将来慢慢挖掘。祁奚却已归田,今后再难相遇。故此,特为他添上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