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儿仍是嘟嘟囔囔,一嘴的泡沫星子。
小花跑去叶儿身边,抬着望着叶儿,“汪……汪汪……汪……汪汪……”
叶儿:“滚……又不会人话……呃,还扯我裤脚……妈呀,信儿……信儿……”
胡妈丢了针线,从椅上蹦起来,踱着双小脚一边撵一边喊:“小祖宗?,慢点,慢点……唉哟,我的姑奶奶呃,青天白日的,发的哪门子癔哟……”
叶儿早沿了池塘边的石径一路的飞去,一身的红衣在大片野草的深绿里闪,大黑和小花甩着个滚圆的屁股撵在后面,时隐时现着一黑一白。
胡妈手里举着只小鞋在空中舞,踮着小脚儿撵,口里嚷嚷:“姑奶奶呃,发甚的神经嘛……唉呀,鞋也跑掉了,不硌脚么……唉呀,等……等等胡妈……唉哟……”
胡妈两眼只顾了盯叶儿,一脚踏空,跌在路边的沟里了。
叶南水本在靠墙的树荫里喝茶,手里端着本书儿,心思却不在书上。先是听得叶儿的疯话,再听得胡妈一边撵一边嚷,丢了书本撵在后面,见得胡妈肥胖的身子陷在沟里,翻身不得,忙忙地跳下沟去,拉了胡妈起来。
两人你搀我扶,上得路来,早见叶儿吊在小刀的脖子上,一双眼直往后边的河沿儿看:“等等噻,信儿呢?忒大会儿,还不见人影子……”
小刀双手搂着叶儿:“唉呀,没来,没来。”
叶儿歪了头,盯着小刀:“你哄我,你哄我。”
小刀摇摇头:“真没来。”
叶儿扁了嘴,带了哭声:“咋不来嘛?说好的,咋不来嘛?”
文秉忠系了船缆,追撵上来:“小少爷么,自有公干噻。”
叶儿盯了文秉忠:“公干?啥子东西哟?”
文秉忠:“公干嘛,就是去外地办事噻。”
叶儿盯了文秉忠:“可是去重庆了?”
田小刀:“哈,叶儿就是聪明,一猜就准。”
叶儿:“哦,去重庆,不就洋装么?”
田小刀:“哎呀,哄你不得,连这事儿也猜着了。”
叶儿:“哎呀,小刀哥,你好笨哟,连这也须猜么……呃,那他好久来??”
田小刀:“几天,嘿嘿,就几天。”
叶儿抹抹鼻涕眼泪:“好吧,且等他几天。”
叶南水招呼刘胡氏上得茶来,便和田大刀江总管在院坝里闲话,只等着厨工备酒备菜。
“唉呀,这可好了,这可好了,今晚总能睡个宽心的觉。”叶南水一边盯了五千引军盐看,一边感叹,“田兄呃,你是不知呃,咱愁,唉呀呀,愁哩。”
江总管:“能不愁么?一麻袋一麻袋,都堆得小山般的,再得几日,仓房也没得堆啰。”
叶南水:“可不咋的?这一连的十数日,我就睡不着觉。想起当初时节,老爷子劝我自家垒灶熬盐,我就苦这销售一途。这不就摊上了?每日里,只见得白花花的银子砸进去,熬得一麻袋一麻袋的,却都堆在仓里,难不成把它当了粮来吃?”
江总管:“何只咱家哟,哪家不是小山般地堆积着?更有咸水井的胡家,楠树井的伍家,还有坎儿井的赵家,都熄火停灶啰。”
叶南水:“哦,就是,就是。说到这老胡老伍,可是与咱相厚的往来,这五千引,可否分些与他?”
江总管:“小少爷早有安排的,都有,都有,七八家的相与,都有的,虽是解不得根本,总能多少缓些急。”
田大刀:“老哥勿躁。就这次吧,老爷子本是要亲来的,但因了梅子的事儿,被信儿给阻了。待得重庆的事儿毕了,腾出手来,便着手收拾这个姓穆的小子……”
江总管:“嗨,不是姓作穆彰,朝中重臣穆彰阿的族弟么?怎的姓穆了?”
田大刀:“唉呀,受他骗了,咱都受他骗了。话说这个盐监小子,姓穆,穆桂英的穆,名彰明,成都人氏……”
众人听得大刀从头道来,禁不住的狂笑。
池边坝沿儿上,胡妈抱了叶儿,一边为她套鞋,一边咕噜。
“你个老妖婆,烦,成天的叨叨,烦。”从鼻孔里哼哼两声,冲小刀嚷:“小刀哥哥,你来,你来。”
小刀一边弯了腰去,一边替叶儿套鞋:“叶儿小姐呃,听我一劝,你看你嘛,一身的洋衣,自不顾惜,好脏哟……”
叶儿把袖子在脸上一通的抹,冲小刀吐舌头:“脏么?脏么?”
小刀:“唉呀,咋就没得一丝儿淑女样儿哟?”
叶儿盯了小刀:“淑女?啥子东西哟?”
小刀:“嗨,淑女么,不是个东西……就说这女子吧,须得规规矩矩的,老老实实的,书上写的,行不露足笑不露齿……”
叶儿:“哎呀呀,原来是这东西嗦。小刀哥,休拿这淑女来烦哈。实跟你说,你若喜欢呢,你自做去,咱叶儿是做不来的哈。”
小刀瞪了叶儿:“嘿,你这小妖,咋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