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萍儿双那眼冒出火来,巴不得把这娃娃烤熟了吃:“嗬嗬,大妈这兜兜里缺不缺银子,关你屁事!”
小娃娃仍是笑嘻嘻的,“此言谬矣,此言谬矣。为着兰儿小姐姐的嫁奁,老爷爷五千两银票,给了,嗯,眉头也不皱,给了。你这作母亲的,嘿嘿,这话儿要是传出去,嘿嘿,一毛不拔,嘿嘿,一毛不拔……”
“哪个一毛不拔了,咹,哪个一毛不拔了?”丁萍儿一边往外掏银票,一边忿忿道,“好你个小妖,嘿,好你个小妖……”
小娃娃风头正盛,一边往怀里揣银票,一边把眼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
连老爷子和萍儿大妈,都弄了个哑巴吃黄连,谁还敢惹他?众人都埋了头,只管对付起碗中之食来,吧嗒吧嗒,吧嗒吧嗒,一片声儿地响。
第二天,傍晚时分,重庆朝天门码头,于家老爷子的专用航船,船头插着三河于家的旗幡,很好认的。
三河诚义实商号重庆分号的王大掌柜,早已候在了码头上,趋步上前,迎下四个小娃娃。
王掌柜身后跟着四个后生,精精干干,一律的短打装扮,上着玄色短褂,束着护腕,下着玄色灯笼裤,扎着绑腿,腰间一带红艳艳的腰带,腰带上别着飞镖。
四个后生上前来,抱拳行礼:“得着咱家舵爷之令,听从于少舵主差遣。”
哦,这四个后生,是冯什竹冯舵爷的手下,重庆忠义社袍哥,派来保护于信达一行的。
第二日,王掌柜派来两个伙计,一名张顺,一名宋东,领着四个娃娃,径往商家采购。
品名,规格,样式,数量,清单上都列明了的,那些坐店的伙计,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一番的推荐,只需于家少爷点点头,相跟的崇明哥付了银子,余的事儿不需管的,自有商家打包,送到重庆分号的柜上,再装上分号的商船,直运三河码头边。
重庆这地儿的商铺,与咱三河的颇不一样。咱三河的店铺,售卖衣服的,男装女装童装,上衣下裤外褂内衣,甚至鞋袜裤头的,杂七杂八,一个店便能买齐整;再如,售卖日杂的商铺,油盐米面,酱醋茶酸,一店儿基本都有。在这重庆的店铺,却是一店只售一物,锦被的店儿只有锦被,苏绣的店儿只售苏绣,茶叶店儿没得油盐,米铺店儿没得酱油,嘿嘿,其实颇类当今的“专卖店”。
领路的伙计,早知少爷此行,专为采买雨兰小姐的陪嫁物品,所以,只往相关的店铺里带。
整一上午,逛的都是铺笼罩被,床上物品,四五家铺店,购定五六样,就近择了家饭店,点了个汤锅,热热的吃了,小憩小憩,下午逛店,专择衣服。
第一家,黄记成衣店。
铺面不大,临街摆着一个柜台,店中只一个小二,半眯了眼,趴在柜台上。店面中央却是空空的,只三周的壁上,挂满了成衣,都是蜀锦旗袍。
小少爷正盯了各式的旗袍,看得满眼闪花花:件件的不同,件件的中意,咋个选噻?
店小二正迷糊得紧,嘟囔道:“做啥子的哟?”
程耘粟一巴掌拍在小二的脑袋上:“做啥子?嗬嗬,出嫁,出嫁!”
小店瞪圆了眼珠子:“出嫁?小屁孩儿,出嫁你个头哟!”
程耘粟补上一巴掌:“哦,咱家小姐,出嫁!你个懒货,还不快快!”
店小二仍是迷糊,张顺俯在他耳边,低声道:“三河诚义实的小姐姐出嫁,小东家来选买嫁妆。懂不?咹,懂不?”
三河诚义实?小二醒过神来,冲着楼间一通的呼叫:“东家,下来!东家,快点,下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后生,边嘟囔边下得楼梯:“嚎,嚎你个鬼哟!老子小睡一会……哟,小顺子小东子,咋个有闲心,跑咱店中来了?”
张顺:“嗬嗬,黄家二少呀,咱家小主,哦,三河于家小少爷,专来你这破店,为其小姐姐选取嫁衣,嗯,你看着办哈,嗯,看着办哈!”
三河于家?黄家二少忙忙地陪上笑脸,问过事由,“嫁妆嗦,自然是大红的了,嗯,就这件,大红打底,配上大红的小褂,左胸绣着大黄的鸳鸯戏水,专为婚嫁设计的,喜庆得很。”
店小二顺了于信达的吩咐,把件大红的旗袄高举在半空中,任他品鉴。
于信达左看看右看看:“不错,不错。只是不知,穿了上身,怎么样?”
“这个,试试便知,试试便知。”黄家二少冲了楼上,吼叫起来:“容儿,下来!容儿,快快下来!”
见得小少爷疑惑,黄家二少解释道:“哦,我家娘们儿,叫她下来,试穿,嗯,试穿,看看中不中意。若是不妥,可心专为设计的。”
“专为设计?”于信达问道。
黄家二少:“哦,就是按照顾客的要求,特为设计,特为裁缝,以合顾客之意……”
黄家二少陪了小少爷拉话儿,等得好大一会儿,才见一个女子,娉娉婷婷,下得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