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子》——第二部《商殇》
第77节你个骗子
吴文焕拉了一个茶客在旁:“盯紧了,休教这娃娃走脱。吾速回家,取了《竹石图》便来。”
吴老爷实在多虑了,于信达盘了小腿,把个身子蜷在椅中,洋洋得意地盯了满屋子的人看,小刀小炮护在身边,大刀大炮则远远地啜着热茶,一边不止地摇头,一边埋怨:自家小少爷太不醒事!
茶馆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传播自是灵通,茶馆的人越聚越多,都要看看:也不知哪里冒出个娃娃少爷,这般地不把银子当回事。
“借过,众位高邻,借过,画来也!借过!”吴文焕高举了画儿,大呼小唤,挤进屋来。
“展开!展开!我看看,可是真的板桥三绝!”于信达翘了二郎腿,嚷嚷道。
吴文焕一边把画儿铺开在桌上,一边咧了嘴笑:“嗨,小爷呃,自然是板桥三绝啰。请验!请验!”
“哈哈,板桥三绝!”于信达从椅上溜下来,伸长脖子,盯了《竹石图》,“哈,不错!这是竹子,这是石头,嗯嗯!不错!有竹子,有石头,果是板桥!”
吴文焕堆了笑脸:“嗨,不是板桥三绝,难道还假?”
“哈,我已得一绝,加上这桌上两绝,”于信达拍了双手,“哈,板桥三绝,尽归我有!哈哈,三幅画儿,凑齐三绝。哈哈,板桥三绝……”
“让开让开,我也看看!”小刀小炮抻长了脖子,盯着画儿细看。
小刀嚷嚷起来:“呃!不对哟!少爷,不对哟!”
于信达眨眨眼:“嘿,哪里不对了?”
小刀:“这画,跟咱们的不一样哟!”
小炮一拍脑袋,咧了大嘴巴,扯开破嗓门:“哈!是不一样哈。”
“咹,真不一样?我审审,我得细细地审。”于信达指了画上的字儿,念念有词,“秋风昨夜渡潇湘,触石穿林惯作狂。惟有竹枝浑不怕,挺然相斗一千场。呃,不一样,果是不一样!”
吴文焕咧了大嘴:“嘿,你这娃娃,哪里不一样了?”
于信达:“我这里也有一画儿,也是郑老头儿的《竹石图》,跟你这画儿,不同,嘿嘿,不同!”
众茶客哄堂大笑:“好个屁娃,你也有《竹石图》?”
于信达把眼一愣:“呔,怎不信呢?小刀,取来!把咱的《竹石图》,取来!”
“诸位,让让,让让,待我展了画儿,大家看看,同是不同。”小刀扒开众人,探手入怀,取出画儿,铺在桌上。
于信达:“你们看哈,就这诗,就不同噻。”
桌边一茶客摇头晃脑:“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呃,不一样!不一样!”
小刀:“嘿嘿,众人,看这石头哈。咱这画,三块小石头垒在一堆儿;再看吴老爷这画,却是一块大大的石头,孤孤地立在地上。嘿,可是郑板桥闲得没事做,故意地把一块大石敲碎了,变作一堆小石头?”
于信达袖了双手,盯了吴文焕:“嘿嘿,吴老爷,你这画儿,真?,假?,咋说?”
小炮把个拳头在吴文焕眼前晃,扯了破锣嗓子:“说噻,你说噻,咋个回事?”
一众的茶客都黑了脸,盯了吴文焕。
吴文焕心内一惊:呃,这画,不是在蒋老头儿的手中么?怎又落这娃娃手里了?不行,今日服不得软。再说,你个外来的生人,在咱响水街场,还能怕了你?
吴文焕冷了脸色:“哟嗬,哪来的娃娃,好不厚道,拿着幅假画儿,冒充板桥三绝,却来诬咱的真作!”
“嘿嘿,我不厚道?我是假画?”于信达挽了袖子,“待本少爷再审,细细地审,总要审得你心服口服才行。”
吴文焕心内虽是紧张,却是一脸的不屑:“嘿嘿,就你娃?屁也不懂,竟审吾画?”
“嘿嘿,小娃娃怎了?须知吾也入过学的,便是《三字经》《百家姓》,也背得全的,怎就审不得画儿了?”于信达扁了小嘴,“我听先生说过的,这郑大官人,哦,郑燮板桥,其诗其画,最是老少咸宜,雅俗共赏,便是大字儿不识一个的村夫氓妇,也是赏得的。咋的,我就不信,审它不得。”
众茶客都把眼光盯了于信达。
于信达先盯了画儿细看,再把手掌在画上一通地拍:“吴老爷,你这《兰竹芳馨图》,假的噻!假的噻!”
吴文焕:“假的?小娃娃,吾与尔说哈,休得胡言哈!”
“胡言?嘿嘿,胡言?”于信达把小手指在《兰竹芳馨图》上指指掇掇,“你看,你们看,这竹子,何其的旺盛,一大笼一大笼,这野草,何其的旺盛,一大窝一大窝……”
吴文焕瞪了大眼珠子:“嘿嘿,甚野草?此乃兰花,你个屁娃,懂么,兰花。”
“哦,兰花。”于信达搔搔脑瓜子,“是了,是了,这更更说不通了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