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炮:“咬了么?咱咬了么?”
小刀:“嘿嘿,你才狗哩。”
小炮:“甭提,甭提。咱来相帮师娘,蒋先生倒好,背了双手,昂首挺胸,趾高气扬,满大街的溜哒,还哼哼个曲儿,坐在城头看风景,呸,一眼的树儿草儿,甚的风景?……只顾了自个儿潇洒,却把我等作了打杂的仆妇,这先生,好没道理。”
七八个仆人厨佣拥进院来,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儿嚷嚷:
“少爷呃,可是学了猪八戒急着投胎,跑那急干啥?两大车的东西,也不搭个手儿。”
院外停着两车,一车碗筷杯碟,一车肉菜果蔬,蒋刘氏一边围着车子绕圈圈,一边感叹道:“这多,唉唉,这多,好教人羞愧,却是怎的还礼?”
于信达把眼一瞪:“唉呀呀,师娘呃,怎地又见外了呢?实跟你说,昨夜,咱那老爹找上老妈,一通地讨教,一通地讨教……”
兰儿相跟了出来:“哦,咱爹讨教啥了?”
于信达:“嗨,咱爹把个萍儿大妈按在地上,道,吾那兰儿明日待客,三四十人哩,阖城的商绅名望哩,事关吾女之脸面儿哩,怎容有失?”
兰儿瞪了于信达:“尽瞎扯!”
于信达:“嘿,怎是瞎扯呢?吾那萍儿大妈,当下就慌了,忙忙地讨饶,道,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总须助兰丫头一臂才好。所以么,今日一早,便命小弟率着一众的仆佣,前来贵府,悉听小姐姐调派。”
小炮:“就是,调派!调派!”
兰儿眨眨眼:“总是先把这车上的器具食物,都搬进院噻。介民,你带胡叔张叔,把书屋收拾齐整;小刀小炮,你俩去胡屠户家,猪排猪蹄,已是定下了的,须得快快地送了来……”
蒋宅一众忙碌起来。
岁月不饶人。李主教已是七十的高龄,又连着两日的逛街,昨夜又谈论得兴起,半夜才捱枕,今早起床难免就迟了些。
果然,三位太爷是早就到了的,便是一众的商绅名望,三四十个,也已齐齐地候在了公堂。
李主教盯了刘裕谦:“师爷呢,怎的不在?”
刘知县:“留守,留守。本官陪在主教大人身边,这县衙,总须有人守着噻。若是遇着个急事儿,也好即时的断处。”
李主教:“喊上,喊上。”
前两日,刘师爷都在县衙留守,自是没能见得。昨夜一谈,哟,于这三河的地理人情,竟是这等的熟知,好好的一个参谋,带在身边,也好随时的询问嘛。
众人也不啰嗦,便把李主教拥在中间,沿了中街,径向北关而行。
这西洋之人,不就白皮肤黄头发,高鼻梁蓝眼珠么,也没甚稀奇的,只那说话,比蒋先生的之乎者也还难懂。
大人们没了兴趣,娃娃们却是闹腾得欢,撵前撵后地随在周边,“哈喽迷死你”,“哈喽迷死你”。
众人说说笑笑,两旁的房屋渐渐地稀疏,果见官道分了岔,旧道直直的通着中街,新道却是绕在城外。
放眼望去,大龙河静静地伏在官道之外,近百步的鹅卵石滩,都是大大小小的怪石,其间稀稀疏疏地立着枯萎的芭茅,还有些许的杂树,挂着数片枯叶,零乱在风中。
李主教把手往面前一划拉:“就这?”
刘忠点点头:“就这,一望的都是荒地,无主的荒地。”
李路易直摇头:“no!no!”
蓝风生也摇头:“这河滩,若有洪水,便淹了,怎能建房造屋?”
刘忠:“嗯嗯,水淹。但这官道内侧,却是不受水淹的。”
蓝风生:“嘿嘿,这官道内侧,便是山脚,窄窄的地,怎的造屋?”
刘忠:“哦。前面那个山嘴,看见了么?那个山嘴,转个急弯儿,便是大片的平地,荒地又多,又无水淹之虞,想必是合心的。”
李路易:“远矣,远矣。”
此地没得选,刘师爷便率先沿了新官道行去。
这新官道,正正地傍在河岸,离着河边三十四步远,地势却比北关还低得一些,每年的山洪时节,都淹在齐腰的位置。
行旅商客都知的,这大山之中,每到六七月间,常常的山洪,山间道路多被冲毁,所以,往往都避开这时节。即使有些急事儿,确需进山的车马,到咱三河县城,都得从中街穿城而过,好在时节不长,车马不多,影响自也不大。
再往前行,出得南关,地势渐渐地高起来,远远地望去,一望的河滩,矗着数排的房舍。
嗬嗬,三河码头。三日前,正是从这码头下的船,步行到的于宅。
若在这片平坝上建堂造屋,倒是没得问题。
李主教回望城中:唉,总比不得那荒坝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