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其隆打趣道:“唉呀,蒋先生这话说的,怎的言者无罪了嘛?啥意思嘛?蒋先生这话说的。”
蒋先生伸伸舌头,忙忙地向后躲:“我这臭嘴,呸,我这臭嘴!”
“哈,先生吃瘪啦?先生也吃瘪啦?”童二娃站在街边,伸长脖子,一付幸灾乐祸的表情。
也不知什么时候,七八个娃娃都出得书屋,散在店外的街上,尽皆一付幸灾乐祸的表情,冲着蒋先生傻傻的笑。
蒋先生瞪了大眼,把戒尺在空中一通的舞:“怎的出来啦?咹,怎的出来啦?”
一众的娃娃都往后躲,唯这童二娃背负了双手,理直气壮地冲蒋先生道:“事儿都做完了,不出来咋的?”
蒋先生:“完了?今日的生书,都会背了?”
童二娃扁扁嘴:“谁说背书了?择菜,懂不,厨房帮忙,择菜,不比背那死书儿强?懂不?嘿嘿,哪个帮你背书哟,尽整些没用的事儿来磨人。”
“啥子咹?老子叫你们背书,老子教你们读书识字,是磨人了?”蒋先生一边怒喝,一边提了戒尺,去那店外街边追撵着娃娃们,“你几个说说,怎的溜去厨房了?咹,哪个叫你们去厨房了?圣人曰,君子远庖厨,老子给你们讲过多少遍了,咋就不听呢?回去,滚回书屋去,老子验收,背书,一个一个地来,背书。”
“唉呀,先生发怒了!唉呀,先生要打板子了!”
“我还不熟,最后几句,背不着,这板子跑不脱啰!”
“我的最后一段,也背不上来哩。”
“回去,走哟,快快回去!”
“哎呀,挡我路了,让开,让开!”
娃娃们嘻嘻哈哈,一边打打闹闹,一边被蒋先生赶回书屋去了。
蒋先生冲着儿子嚷嚷:“嘿,你小子,杵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做啥?进去噻,验收娃娃背书噻。”
“丫头啊,有啥疑惑,你问,啊,你问。”老爷子拉过兰儿的手,轻轻的拍着,“唉,这是咋个的了嘛?姣儿躲我,袁安兴躲我,家里的仆妇佣人也都躲我。丫头不躲,啊,丫头不躲,你问,你只管问。”
兰儿:“爷爷呀,这盐哩,也是必要备上的,孙女我就愁,放哪地儿好呢?”
老爷子环顾店里,拈着胡须:“盐,是肯定得有售的,我想想,放哪……”
“哈,这多人,哈,热闹。”一个黄头发,蓝眼珠子的脑袋探进店来。
兰儿:“哈,李路易,怎的就收工了呢?”
李路易从怀里掏出西洋钟表来,盯盯,“十一点,四十二分,快中午了,收工,嗯嗯,收工。”
“哦,近午了嗦。”兰儿道,“你陪咱爷爷说说话,我回厨下忙去,帮着婆婆做饭哈。”
“贵爷爷,哈,地头蛇,来啦?”李路易搔搔一头的乱发,进得店来,径直走到于慈恩面前,恭恭敬敬地半躬了身子,“贵地头蛇好!贵地头蛇好!”
于慈恩愣愣地盯了李路易。
李路易眨眨眼,再搔着脑袋:“不认啦?咱老李,李路易噻,不认啦?”
于慈恩很是不善地盯了李路易:“地头蛇,咋玩意儿?”
“唉呀,老舵爷休急,休急,且听我一说。”蓝风生从身后闪出来,“我家教士与一众的工匠们耍得好,常与他们拉话,也不知从哪个嘴里听得一说,凡在一地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呼风唤雨的人,都称地头蛇。因此么,我家教士想来,在三河这地儿,若论德高望重,谁能压得过老舵爷您去?”
李路易右手在脑袋上不止地挠,咧着张大嘴傻傻地笑:“yse!yse!德高望重,呼风唤雨,嘿嘿,贵地头蛇,厉害,贵地头蛇,厉害!”
“哦哟哟,地头蛇是这意思嗦?”老爷子扁了嘴角,“我听得人说,你跟了蒋先生读书,却原来学得这样的学问嗦。”
蒋先生有些尴尬:“咳咳,李教士蛮用功的,《三字经》《百家姓》都背得滚瓜烂熟,便是《幼学琼林》也读得的。”
“yes!yes!”李路易听得明白,蒋先生这话是夸赞他,脸上现着满满的傲骄。
蒋先生摇摇头:“只是么,于咱的乡土俚语,一些上不得书儿的土话,却是一通半通,很有些阴阳怪气的滋味儿。”
李路易竖起大拇指:“奥妙!嗯嗯,土话,奥妙,贵国的土话,奥妙!”